太皇太后娄氏亲自来到杨愔的丧礼现场。
她看到杨愔的一只眼睛被剜去,顿时痛哭失声:“杨郎啊杨郎!
忠心耿耿却遭此大祸,怎能不叫人痛心!”
说着,她取出御用的金制假眼,亲手为杨愔安上,轻抚着尸体说:“这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。”
站在一旁的侍从小声嘀咕:“明明是她纵容儿子杀人,现在又来装模作样。”
这话传到了娄氏耳中,她转头怒视:“你们懂什么?
看到这孤儿寡母,怎能不想起我早逝的女婿?”
高演此时也心生悔意,对弟弟高湛说:“不如赦免杨愔的家属吧。”
高湛却冷笑一声:“兄长未免太心软了。
按律当诛连五族!”
这时,王曦匆匆赶来,递上奏折:“陛下,杨愔已死,何必牵连无辜?”
经过一番争论,最终决定只抄没杨愔直系一房。
可怜那些孩童,都难逃一死;
兄弟子侄,尽数被革除功名。
朝堂上,新任中书令赵彦深接过杨愔的职务,战战兢兢地说:“臣定当尽心竭力。”
高演拍拍他的肩膀:“好好干。”
说完便转身离去,他要以大丞相的身份,前往晋阳坐镇。
高湛站在宫门前,望着兄长远去的背影,对左右说:“我这个太傅,倒要看看这京城里还有什么风吹草动。”
高演到了晋阳,立刻上奏调派赵郡王高睿——高欢的侄子——担任左长史,又任命王曦为司马。
这两人都是他的心腹,尤其是王曦,常常被他叫进密室商议大事。
这一天,高演又悄悄召见王曦。
他挥手让左右退下,压低声音问道:“最近那些王公贵族总来逼我,说我违逆天意,迟早要出事。
他们劝我先下手为强,用严法立威。你觉得呢?”
王曦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盯着高演看了半晌,才缓缓开口:“殿下最近的所作所为,确实不合臣子之道。
现在朝中上下,人人自危,就像背上扎了刺,谁都不自在。
这样下去,迟早要出乱子。”
高演眉头一皱,语气突然严厉起来:“你竟敢说这种话?
不怕掉脑袋吗?”
话虽如此,他的眼神却闪过一丝喜色。
王曦不为所动,继续说道:“天时、人心都站在您这边,我才敢冒死直言!”
他顿了顿,声音更加坚定,“殿下若再犹豫,只怕先帝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。”
高演长叹一声,神色复杂地望向窗外:“拯救危局、匡扶社稷,那是圣人的事。
我怎敢私下议论?
你别再说了!”
他的语气里既有无奈,又暗藏决心。
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。
高演背着手来回踱步,靴子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王曦站在原地,目光始终追随着他的身影。
过了许久,高演突然停下脚步,转头问道:“若真如你所说,我该当如何?”
王曦上前一步,声音压得更低:“当断不断,反受其乱。殿下明鉴。”
高演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,但最终只是摆了摆手:“此事重大,容我再想想。
你先退下吧。”
王曦快步走出宫门,迎面撞上了从事中郎陆杳。
陆杳一把拉住他的手,压低声音道:“时机已到,何不劝进?”
王曦微微一笑,不紧不慢地说:“这事急不得,容我过几日再提。”
陆杳皱眉,显然有些着急,但见王曦神色从容,只得点头离去。
几天后,王曦找到高演,把陆杳的话转述了一遍。
高演沉默良久,忽然问道:“若朝野上下都有此意,为何赵彦深从未提起?”
王曦略一思索,答道:“我去问问他。”
他转身直奔赵彦深的府邸。
彦深见他来访,心知肚明,叹道:“其实我也听闻此事,只是每每想说,却总觉心惊胆战,不敢开口。”
王曦拍了拍他的肩膀,笑道:“既然话已挑明,不如你我一同去见高演?”
彦深点头:“好,今日便豁出去了!”
两人一同入宫,见了高演,便轮番劝进,说的无非是“天命所归”“民心所向”之类的话。
高演听完,沉吟片刻,终于起身道:“既如此,我去禀报太皇太后。”
高演入宫面见娄太后,将群臣之意一一陈述。
娄太后眉头微蹙,转头问侍中赵道德:“此事你怎么看?”
赵道德正色道:“相王本该效仿周公辅政,如今却想取而代之,难道不怕后世骂名?”
这句话说得铿锵有力,反而让人觉得是真心讲道德。
太皇太后娄氏捻着佛珠摇头,窗外的蝉声突然刺耳起来。
高演跪在青石砖上,后襟早已被汗水浸透——这已是今日第三次请命了。
“母后!”
高演突然直起身,“邺城流民还在哄抢粮仓,若不立新君...”
话未说完就被茶盏磕碰声打断。
娄太后望着这个最像先帝的儿子,忽然想起二十年前,先帝也这般跪在暴雨里求她支持夺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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