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
一年光阴,便在这样平淡如水的日常中悄然滑过。秦无幽眉宇间沉淀的霜雪与戾气,被清水的风、河岸的柳、炉火的暖、还有李可儿那始终温润如初的陪伴,一点点抚平、融化。
他依旧是那个秦无幽,心中装着北冥的玄冰棺,装着未来青牛道州的征程,装着人间之望的重担。
此刻的他,如同经过漫长寒冬终于得以休憩的古树,在清水镇这片避风港里,汲取了足够的养分,让疲惫的灵魂得到了喘息与修复。
李可儿的情意,如同屋后那条静静流淌的清水河,始终环绕,不曾言明,亦不曾退去。
秦无幽心知肚明,却只能以朋友之礼相待,以一道无形的屏障,守护着彼此间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与情谊。
她是他生命长卷中,一段温暖章节的标点,不可或缺,却终究不是故事的终点。
当春风再次吹绿清水河岸的垂柳时,秦无幽站在小木屋前,看着远处初升的朝阳将河水染成金色。
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空气,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深邃。
身后,李可儿端着刚出锅的、热气腾腾的桂花糕走来,看到他伫立的身影,脚步微顿,随即扬起如常的温婉笑容,道:“秦大哥,尝尝新做的?加了今年新采的蜜。”
秦无幽转过身,接过那碟散发着清甜气息的糕点,看着眼前女子眼中一如既往的关切与那一丝极力掩饰的不舍,心中微暖,也微涩。
“好。”他咬了一口,清甜软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,如同这一年的清水时光。
夜,深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。
清水镇沉沉睡去,连河水流动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。秦无幽站在小木屋的窗前,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承载了一年安宁的陋室。
月光透过窗棂,在他脸上投下冷清的银辉,映照出眼中那份重新凝聚的、如古井深潭般的沉静。
李可儿在里间睡着,呼吸均匀而清浅。桌上,还放着她傍晚特意送来的、新蒸的桂花米糕,用干净的细布盖着,清甜的香气若有似无地飘散在空气中。
秦无幽的目光在那碟糕点上停留了一瞬,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。
最终,他什么也没带走,只留下桌上那枚他这一年闲暇时随手打磨的、温润的青玉平安扣,压在了一张写着“珍重”二字的素笺下。
他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,推开木门,没有发出一丝声响。清冷的夜风灌入,卷走了屋内最后一丝暖意。
他没有回头,身影融入门外更深沉的夜色里,如同水滴汇入大海,再无痕迹。
木门被轻轻带上。
里间床榻上,一直“沉睡”的李可儿,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起来。
一滴滚烫的泪,终于挣脱了束缚,沿着眼角无声滑落,迅速没入鬓发。
紧接着,是第二滴,第三滴……她死死咬住下唇,将呜咽死死堵在喉咙里,只有单薄的肩膀在黑暗中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。
她知道的,他一定会走。
这一年的时光,已是命运额外的馈赠,是她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琉璃盏,如今,终究到了该放下的时候。
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枕畔,带着无尽的眷恋与释然的苦涩。
……
秦无幽的身影如同鬼魅,悄无声息地掠过沉睡的清水镇,沿着苍龙江岸向上游飞掠。
两岸熟悉的景物在夜色中飞速倒退,清冷的江风拂面,吹不散心头那点沉甸甸的离绪,却也带来一丝远行的清醒。他需要这种速度感,来冲淡那份短暂的眷恋。
天色将明未明,东方天际泛起一抹极淡的鱼肚白。秦无幽已远离清水镇数百里,置身于一片人迹罕至的莽莽山林之中。
他停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山脊上,准备稍作调息,再全力赶路。
就在他气息沉凝,心神内守的刹那。
“歇够了?”
一个慵懒中带着几分戏谑的悦耳女声,毫无征兆地在他头顶上方响起!
秦无幽霍然睁眼,瞳孔骤缩!以他如今的修为,竟有人能如此近身而不被他察觉?!
他猛地抬头!
只见旁边一棵参天古木的虬枝之上,一道火红的身影正斜倚着树干,姿态闲适。
晨曦微光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曲线,赤红如火的裙裾在晨风中微微飘动,如同栖息在枝头的一只浴火神鸟。
她手中把玩着一枚不知名的野果,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,那双妩媚的凤眸在熹微的晨光中流转着洞察一切的光芒。
正是朱雀殿主!
“姐姐?!”秦无幽是真的惊诧了,眉峰紧蹙。她怎么会在这里?如此精准地截住他?
更重要的是,她身上的气息圆融自然,与这山野仿佛融为一体,显然在此已非一日!
朱雀殿主红唇微勾,指尖轻轻一弹,那枚野果划出一道弧线,精准地落入秦无幽手中。果皮微凉,带着山间清露的气息。
“很惊讶?”她轻盈地从树枝上飘落,赤足点地,无声无息,仿佛一片火红的羽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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