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玉触手生温，谢燕攥着璇玑魄刚要转身，暗河水忽然漫过脚踝。
水面倒映着青铜甲胄的冷光，河神使者的虚影竟从石壁剥离而出，三尖两刃戟带起腥咸水汽。
"阴司铁律第三条，擅取镇河玉者——"使者的声音像是锈铁摩擦，戟尖挑起谢燕腰间装雄黄粉的布袋，"当受三千弱水噬魂。"
御苍生的判官笔横削而过，半截笔杆炸开漫天朱砂。
血雾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判官令，将涌来的黑水暂时阻隔在五步之外。
谢燕趁机摸到石壁凸起处，《地脉异闻录》烫得她指尖发颤，那些曼珠沙华纹路竟与书中镇压恶蛟的符咒重合。
"使者容禀！"她突然抬高声音，指腹重重擦过石壁花纹。
青苔簌簌脱落，露出底下暗红的血线，"三月前黄泉渡口生变，恶蛟吞食摆渡人精气才被锁在此处，我们取玉是为修补地脉裂痕。"
河水突然翻起丈许高的浪头，船夫尖叫着抱头鼠窜，却被御苍生甩出的红绳缠住脚踝拽回。
谢燕盯着使者甲胄缝隙里流动的银光，那是《地脉异闻录》标注过的弱水痕迹——果然每个河神使者都是行走的镇河玉容器。
"判官殿的手伸得太长了。"使者青铜面具下的眼睛泛起幽蓝，三尖戟重重顿地。
四周钟乳石囚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，被镇压的蛟龙残魂在潭底翻滚嘶吼。
谢燕突然将璇玑魄按在石壁血线上，玉中星河暴涨成光幕。
她拽过船夫腰间的老灯笼，雄黄粉混着朱砂泼向光幕，竟在半空烧出个赤金符咒——正是《地脉异闻录》里用曼珠沙华汁液拓印过的镇魂印。
黑水撞上符咒的刹那，船夫突然指着使者惊叫："他铠甲在渗水！"谢燕心头猛跳，这才发现使者甲胄接缝处不断溢出银浆——那根本不是弱水，是融化的镇河玉！
御苍生的红绳突然缠住谢燕手腕，带着她踏浪后撤。
朱砂判官令在两人脚下铺成赤桥，谢燕反手将老灯笼掷向半空。
浸透雄黄粉的灯笼纸触到符咒火星，轰然炸开漫天金粉，竟将黑水逼退三丈。
"你从何处学来地母祭礼？"使者的质问混在浪涛声里，三尖戟悬在谢燕眉心三寸再也落不下去。
那些飘落的金粉在他甲胄表面灼出细小孔洞，露出底下流淌的银色本源。
金粉簌簌落进翻涌的黑水，河神使者的青铜护腕突然裂开细纹。
谢燕盯着他铠甲缝隙里汩汩流淌的银浆，忽然想起《地脉异闻录》里"玉髓化银则蛟醒"的警示，后背瞬间沁出冷汗。
"接着！"御苍生突然将半截判官笔抛来。
断裂的笔杆中飘出几缕暗红丝线，竟是先前炸开的朱砂混着他指尖血凝成的血蚕丝。
谢燕刚要伸手去接，三尖两刃戟突然卷起腥风劈面而来。
哗啦——
黑水凝成的巨蟒撞碎赤金符咒，谢燕踉跄后退时踩到湿滑的青苔。
船夫突然从石柱后扑出，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攥住她后襟："当心暗流！"浑浊的浪头擦着谢燕耳际掠过，削断她几缕发丝。
御苍生的判官笔在浪尖划出猩红弧光。
他踏着翻涌的水花凌空翻转，残破的笔杆竟借着水势将黑蟒引向钟乳石群。
轰然巨响中，十二根石柱同时亮起幽蓝磷火——正是三日前他们布下的困蛟阵残余。
"接着装玉髓！"谢燕甩给船夫个巴掌大的陶罐。
老船夫手忙脚乱接住时，她已扯下腰间浸透雄黄粉的绢帕，就着半空飘落的金粉抹过璇玑魄。
宝玉中流转的星河突然倒悬，将使者铠甲上的银浆照得纤毫毕现。
河神使者身形微滞，三尖戟悬在谢燕喉间三寸："地母祭礼已失传两百年。"
"但地脉裂痕等不了两百年！"谢燕指尖轻弹璇玑魄，玉中星辉竟顺着银浆流淌的方向铺成光路。
光路尽头，被铁链锁住的蛟龙残魂正疯狂撞击石壁，每撞一次使者铠甲就多裂开几道缝。
御苍生突然从浪涛中翻身跃至石台，湿透的判官服下摆还在滴水。
他抹去唇边血渍，将半截判官笔重重插进石缝："阴司历三百零七年，西川鬼门崩塌，时任河神使以玉髓饲蛟——使者铠甲里的银浆，怕是撑不过今夜子时吧？"
河水突然诡异地平静下来。
谢燕趁机举起璇玑魄，玉中投射的光影竟显出地脉裂纹蔓延的轨迹："若以星河玉髓为引，配合《地脉异闻录》中的补天诀，不仅能修复裂痕，还能将蛟魂重新封入玉髓。"她故意让玉光扫过使者开裂的护心镜，"当然，这需要河神使者的本源之力相助。"
船夫突然抱着陶罐惊呼："玉、玉浆在倒流！"只见铠甲裂缝中的银浆正逆流回璇玑魄，蛟龙撞击声随着玉光增强逐渐减弱。
河神使者按住震颤不止的三尖戟，面具下的幽蓝瞳孔明明灭灭。
黑水开始退潮，但石壁深处的蛟吟愈发凄厉。
谢燕感觉璇玑魄烫得快要握不住，玉中星河竟开始吞噬她的指尖温度。
御苍生突然按住她发抖的手腕，朱砂混着血渍在两人交叠的掌心跳动。
"修补地脉需活人阳气为祭。"河神使者的声音像是生了铜锈的编钟，"你可知要折损多少阳寿？"
"总比让恶蛟吞了半个鬼门关强。"谢燕扯下老船夫腰间酒葫芦，仰头灌了口辛辣的烧刀子。
她将酒液泼向半空，雄黄混着朱砂遇火即燃，在众人头顶烧出个残缺的二十八宿图，"判官殿不救的魂，地母祭礼来救；阴司铁律不护的道——"
璇玑魄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，将整个溶洞照得如同白昼。
谢燕在强光中看见使者抬起的手，青铜指套正对着她眉心缓缓收拢。
"准。"
混着回音的判词震落洞顶碎石，谢燕尚未反应过来，整个暗河突然倒卷上天。
御苍生的红绳将她拽入怀中时，她最后看见的是河神使者化作万千银浆，连同璇玑魄的星光一起注入地脉裂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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