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烤红的烙铁在树皮上做标记,夜间用萤火虫定位——”
他话没说完,许保国突然举手,上海话带着少见的尖锐:
“报告!鬼子有夜视镜,萤火虫光太弱,
不如用浸过桐油的棉线,每隔五十米挂半块酥饼,
既能引开鬼子的狼狗,又能给炮兵照亮!”
教室里响起压抑的笑声,张教育长却没笑,
盯着许保国的眼神像在看块揉了十年的老面:
“龟儿子,把酥饼当信号弹使?
行啊,下次老子让伙房烤一车,专门给你送前线当炮弹!”
他突然转向牛新河,
“听见没?
别总想着洋办法,
咱们老祖宗的土法子,有时候比钢炮还管用。”
课后,古之月在操场角落看见许保国和牛新河说话,
前者递出个油纸包,后者揣进怀里时,露出半截银链子——
和许保国的那根极像。
他刚要过去,徐天亮突然拉住他,金陵话压得极低:
“别插手,昨晚在茶馆看见的,就是这两人接头。”
他摸着腰间的皮带扣,
“戴老板的人,沾不得。”
暮色漫进营房时,许保国来找古之月,
手里捧着本簇新的《步兵操典》,
封面却贴着张褪色的酥饼包装纸:
“阿弟,这书给你,里面夹着阿爹当年记的‘揉面要诀’,
说‘当兵和做点心一样,都得把心思全搁在面上’。”
他转身时,古之月的制服内袋鼓着,
形状正是那本《宫记糕点心得》——
不知何时,两人已交换了本子。
是夜,徐天亮躺在竹床上,
翻着从牛新河那里顺来的笔记本,最后一页用密语写着:
“陈仓集训队,40师少尉副官牛新河,代号‘酥饼’。”
他突然想起许保国画的炸桥图,桥面抹猪油的细节,
原来早在那时,暗号就藏在糕点里。
窗外的秋雨停了,他听见古之月在隔壁翻身,
床板吱呀作响,像极了当年糕点铺里揉面的声音。
第二天清晨,古之月在许保国的床头柜发现张字条,上海话写着:
“阿弟,别学阿拉把秘密藏在糖罐里,
有些事,得像揉面一样,摊开了才不会粘手。”
字条下方画着个酥饼,饼心嵌着颗五角星——
和他在难民所见过的八路军臂章一样。
他突然明白,许长生变成许保国的路上,
不仅揣着父亲的糕点笔记,
还揣着更烫的东西,像炉子里没灭的火。
早操时,张教育长盯着队列里的许保国,
突然笑了,合肥话带着点狡黠:
“那个上海小鬼,下礼拜带你的班去綦江实习,
老子要看看,你那些酥饼战术,能不能哄住鬼子的狼狗。”
许保国敬礼时,银链子滑出领口,
在晨光里闪了闪,
像块刚出炉的蟹壳黄,酥脆,滚烫,带着烟火气。
嘉陵江的水还在流,载着满山的桂花香,
载着花名册上的名字,载着揉面杖与步枪的故事,向东方流去。
古之月望着许保国的背影,
突然想起《宫记糕点心得》的最后一页,许师傅用焦笔写着:
“面要醒,国要兴,醒面靠手,兴国靠心。”
此刻,他终于懂了,
有些传承,不是写在纸上,而是刻在骨头上,
就像许保国手腕的烫疤,就像张将军灵柩上的白幡,
就像每个中国人心里,永远揉不碎的家国梦。
是日晌午,徐天亮走进临江茶馆,
要了碗沱茶,看见牛新河坐在角落,
面前摆着碟酥饼,饼心用芝麻摆着“40”字样——
正是许保国所在的部队编号。
他摸着袖口藏的刀片,突然听见隔扇后传来上海话:
“货已到位,按老规矩,用桂花蜜封坛。”
那声音,像极了许保国这个新学员拼刺时的沉稳,
却多了份只有在烤炉前才有的笃定。
茶馆外,秋雨又落了起来,打在青石板上,
像无数个揉面的手掌,
把这个时代的苦难,慢慢揉进面团里,
等着烤出金黄的、酥脆的、带着桂花香的明天。
而此刻,在中央军校的营房里,
在綦江的战壕中,在每个藏着酥饼暗号的角落里,
年轻的士兵们正握着各自的“揉面杖”,在战火的烤炉前,
等着把“保国”二字,刻进每一层酥脆的光阴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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