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天前,他刚见了财政部次长的机要秘书——
就是那个泪痣娘们儿,
她昨儿去了趟法国领事馆,
回来时拎着盒樱花糖。”
古之月忽然想起长沙被俘的鬼子伤兵,
曾用半吊子中国话喊“大东亚共荣”,
现在这口号正顺着糖纸、顺着泪痣娘们儿的胭脂,
渗进渝城的血管。
他摸了摸腰间磨出包浆的牛皮枪套,
忽然听见戴局长说:
“记住,你们的目标有两个:
一个是左胸有弹孔的山田次郎,
另一个……”
他镜片闪过冷光,
“是给弹孔递子弹的人。”
夜幕降临,渝城的灯火在硝烟中明明灭灭。
古之月站在办公室窗前,
望着楼下匆匆而过的军统特工,
忽然听见徐天亮在身后嘀咕:
“那戴老板走路没声儿,
跟个鬼似的,你说他咋知道咱在长沙的事儿?”
“他要是不知道,咱现在就该在渣滓洞啃窝头了。”
古之月摸出兜里的字条,
牛新河的联络暗号歪歪扭扭写在上面,
突然想起戴局长转身时,
青布长衫下摆闪过的暗红色印记——
像是鲜红的鲜血 ,却又比血更暗。
江对岸传来沉闷的爆炸声,
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。
古之月闭上眼,长沙那夜的月光再次浮现,
不同的是,这次月光里多了个左胸有弹孔的身影,
正舔着刀刃上的血,朝渝城方向狞笑。
他知道,一场比长沙更恶的仗,就要开打了。
渝城十八梯的青石板路在午夜泛着幽光,
卖桂花糖的老妪挎着竹篮走过巷口,
篮底暗格的樱花糖纸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粉。
巷子深处的糖坊后院,
穿和服的男人正对着铜镜擦拭军刀,
左胸纱布渗出血迹,绷带解开的瞬间,
狰狞的弹孔像只永不闭合的眼——
去年前在长沙,中国狙击手的子弹擦着他心脏划过,
却让他因祸得福:
军医发现他的心脏长在右侧,
这秘密成了他的保命符。
“阁下,支那方面有动静。”
戴瓜皮帽的账房先生推门而入,
袖口沾着新鲜糖霜,
“忠义救国军的暗桩在朝天门码头出现,还有……”
他压低声音,
“军统的‘夜猫子’牛新河,
正在查法国领事馆的货运单。”
山田次郎忽然笑了,
指腹摩挲着刀鞘上的樱花纹:
“当年在长沙,那个苏北口音的狙击手,
我记得他叫古之月。”
他转身望向墙上挂着的半身照,
眉心处的弹孔精准得可怕,
“这次,我要让他看着自己的子弹,
如何钻进自己人的心脏。”
他忽然扯开衣襟,右胸心脏位置跳动着,
左胸弹孔却像道耻辱的勋章。
手指抚过结痂的伤口,他轻声自语:
“古之月,你的子弹,
这次会落在谁身上呢?
是你信任的戴老板,还是……”
他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犬吠,
嘴角扯出冰冷的弧度,
“樱花盛开之时,就是渝城流血之日。”
糖坊地下三层的密道里,
电报机“滴滴答答”响个不停,
译电员面前摆着刚截获的密电:
“暗桩已埋,静待花开。”
山田次郎望着译电员后颈的红痣,
忽然想起那个泪痣娘们儿的胭脂味——
国府高层的某位“贵人”,
正把情报像糖块般喂给他们。
他摸了摸左胸弹孔,那里还在隐隐作痛。
三年前的雨夜,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,
却在昏迷前看见中国士兵背着伤员撤退的背影——
原来,这世上真有比子弹更难穿透的东西,叫信念。
但现在,他要让这种信念,在樱花糖的甜腻里腐烂。
窗外飘起细雪,渝城的春夜突然冷得刺骨。
山田次郎穿上和服,军刀别在腰间,
左胸弹孔在衣料下若隐若现。
他知道,古之月正在暗处找他,
而他,也在等一个机会——
一个让中国的硬汉,亲手杀掉自己人的机会。
樱花糖的甜腻混着硝烟味,
在渝城的夜色里蔓延。
这是场看不见的战争,
子弹不长眼,信任更危险。
而古之月不知道的是,
当他握紧手中枪时,准星里的目标,
可能正是戴局长递来的诱饵,
而真正的毒蛇,正吐着信子,
在他们背后的阴影里,等待致命一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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