能辟邪呢。”
朱大伯微笑着解释道。
古之月接过漆盒,
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关怀。
他凝视着朱大伯,
注意到老人眼角的皱纹里似乎嵌着五年前送他去军校时的霜雪。
那时的朱大伯还是下关码头的一名跑运输的商人,
而如今,他的袖口还沾着逃离金陵时的油污,
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。
渡轮的汽笛突然撕破晨雾,
惊飞了栈桥上的水鸟。
古之月看见凌凤山往他手里塞了块怀表,
正是昨天在粮店看见的那块,
铜壳内侧刻着 “民国二十五年春,觅诗赠”,
是结婚时妻子送的礼物,
表盖边缘还留着弹孔的凹痕 ——
那是她临终前紧紧攥着的。
“到了都匀,去西山寺重新弄个碑。”
凌凤山的声音突然轻得像江雾,
“我听说你在西山寺给觅诗和乐凌的弄了个衣冠冢,
这是碑上的字,是我请张老先生写的,‘母女同辉’。”
他转身望向雾蒙蒙的江面,
佛珠在晨风中晃出细碎的光,
“替我在碑前烧把米,她们娘俩爱吃新米做的粥。”
古之月点头,苏北话堵在喉头:
“爹,等鬼子的粮船沉了,都匀的米价就该跌了 ——”
他没说完,渡轮的第二声汽笛响起,
催促着乘客登船。
码头上的挑夫们喊起新的号子,
“嘿呦嘿呦” 的声音里,
混着岳母偷偷塞给他的荷包,
里面装着晒干的栀子花,
是凌觅诗生前最爱的香味。
踏上跳板时,他忽然想起徐天亮。
那小子昨天在码头分手时,
还晃着少尉肩章笑他:
“他这是要去当粮秣官?
不会忘了给古之月留两箱美国罐头 ——”
话没说完,刘海棠的湘潭话就甩过来:
“美什么国?
先把你家的肥皂囤够,
省得在后勤部连擦枪油都买不起。”
渡轮缓缓离岸,古之月望着渐渐缩小的码头,
凌凤山的身影变成个晃动的蓝点,
颈间的子弹壳在阳光里闪了一下,
像颗未落的泪。
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电报,
“都匀” 二字硌着掌心,
突然觉得这不是报到通知,
而是妻子从云端递来的手,
牵着他走向那个必须讨还的血债。
江雾渐散,前方的江面泛着粼粼波光,
远处隐约传来机帆船的突突声。
古之月打开怀表,指针正指向八点十五分,
正是六年前凌觅诗披上婚纱的时刻。
表盖内侧的弹孔里,嵌着半片细小的瓷片,
那是她打碎陪嫁的青瓷碗,
塞进他军装口袋的碎片,说
“见瓷如见人”。
汽笛再次响起,惊起一群江鸥。
古之月望着船尾剪开的浪花,
忽然想起徐天亮临走时说的话:
“要是在战场上遇见山田那老鬼子,
记得给老子留颗子弹,
老子要亲手崩了他给死去的父老亲人报仇。”
他笑了笑,手按在帆布包上的二十响枪套,
金属的冷意透过布料传来,
如同当年妻子指尖的温度。
船行渐远,朝天门的吊脚楼变成水墨画里的淡影。
古之月摸出岳母塞的栀子花,
花香混着江风,恍惚间又回到金陵的那个夏天,
凌觅诗站在梧桐树下,
朝他晃着刚摘的栀子花,
鬓角的碎发被风吹起,
像落在时光里的雪。
汽笛最后一次长鸣,
渡轮驶入开阔的江面。
古之月望着前方的雾霭,
知道在都匀等待他的,
不只是孙总队长的缉私总团,
还有埋在西山寺的两份衣冠,
以及无数个像凌记粮行那样,
在战火里挣扎的粮囤。
他摸了摸肩章上的中尉军衔,
突然觉得这不是衔级,
而是刻在骨头上的债,
迟早要拿鬼子的血来偿。
船尾的浪花渐渐平复,
如同他即将踏入的战场,
表面平静下暗涌着无数杀机。
但此刻,怀表的滴答声在耳边清晰,
栀子花的香味在鼻尖萦绕,
他知道,有些路必须有人走,
有些仇必须有人报,
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,
也要带着妻女的遗愿,一步步踏过去。
晨雾散尽,阳光铺满江面。
古之月挺直腰板,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影,
苏北话在心里默默念道:
“觅诗,乐凌,等着我。
这次,咱们的家园,谁也抢不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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