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往春城
吉普车轮碾过被雨水泡软的红土,
古之月的钢盔又一次撞在车棚铁皮上,
哐当作响。
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
空气中弥漫着腐叶与硝烟混合的气味,
远处澜沧江的咆哮声像闷雷般滚过山谷。
徐天亮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新添了道划伤,
金陵话混着引擎的轰鸣甩出来:
“奶奶个熊,师长倒是会挑时候,
偏让咱在大冬天的摸路。
这鬼路比老子老家的护城河还深!”
副驾驶座上的古之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
苏北话带着糙米般的粗粝:
“天亮,你瞅着,
前头那座断桥就是李满仓说的地儿。
昨儿他摸回来时,
浑身泡得跟江里的浮尸似的。”
他望着车窗外悬在半空的残桥,
断裂的钢索在风雨中晃荡,
像根被扯断的神经。
车厢后排的赵大虎突然支起身子,
东北口音撞在铁皮上:
“古连长,俺瞅见桥底下有人影!”
古之月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,
澜沧江浑浊的水面上,
几个黑点正抓着木板随波逐流,
其中一个忽沉忽浮的身影拼命挥着手,
隐约可见青天白日徽的钢盔。
“停车!”
徐天亮猛打方向盘,
吉普车在泥地里打了个滑,
差点翻进路边的水沟。
古之月跳下车,
踩着齐膝深的泥浆往江边跑,
听见身后传来 “扑通”“扑通” 的跳水声 ——
是侦察连的弟兄们二话不说跳进了急流。
江水刺骨,古之月的草鞋瞬间被冲跑,
脚底在鹅卵石上磕出血泡。
他抓住一块漂浮的木板,
看见前方溺水的士兵已经被江水冲出去半里地,
钢盔带子缠住了断裂的钢索。
“抓住俺!”
他大喊着游过去,苏北话被浪头撕成碎片。
当他拽住那士兵的胳膊时,
才发现对方肩章上绣着
“税警总团一团” 的标记,
正是半年前在都匀城一起挖战壕的弟兄。
“周大麻子的人!”
徐天亮在岸上接过湿漉漉的伤兵,
金陵话里带着惊讶,
“他们咋会在这儿?”
伤兵呛出几口水,手指颤抖着指向断桥上游:
“副连长,俺们护送军资过桥,桥突然塌了……”
他咳得说不出话,
古之月却看见他腰间缠着的牛皮护腕,
正是税警总团特有的制式。
雨越下越大,侦察连在江边临时搭起帐篷。
古之月用刺刀挑开伤兵的衣襟,
看见一道深深的弹痕从左肩划到腰侧,
伤口已经化脓,混着泥沙和碎布。
赵大虎举着油灯凑过来,
东北口音带着狠劲:
“这是小鬼子的三八大盖儿咬的!”
伤兵忽然抓住古之月的手,
眼睛瞪得滚圆:
“连长,俺们护送的不是军资…… 是满满三车鸦片!
周团长不让说,可桥塌了之后,日本人的飞机就来了……”
他突然剧烈抽搐,嘴角涌出黑血。
古之月瞳孔骤缩,这是典型的中毒症状 ——
有人在伤兵的水里下了毒。
徐天亮踢翻了地上的搪瓷碗,
金陵话带着怒火:
“奶奶的,是自己人下的手!”
他捡起碗沿的碎纸片,
上面印着 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” 的抬头。
古之月望着伤兵逐渐僵硬的脸,
想起三天前在昭通仓库看见的军统臂章,
想起徐天亮说的 “一团被划给军统当狗”,
忽然觉得胸口像被澜沧江的浪头拍了一记。
“副连长,带弟兄们去断桥上游搜索。”
古之月扯下军大衣盖在伤兵身上,
苏北话冷得像块冰,
“赵大虎,你跟俺去下游找船。
老子倒要看看,是谁把枪口对准自己人!”
他们在下游两里地的芦苇丛里发现了半沉的木船,
船底堆着十几箱鸦片,
箱角印着 “财政部缉私署” 的火漆。
赵大虎踢开箱子,东北口音像炸开的雷:
“他娘的,这就是咱一团弟兄拿命护的‘军资’?”
古之月蹲下身,指尖划过鸦片箱上的霉斑,
忽然听见芦苇深处传来马达声 ——
是日军的飞机,机载机枪扫过江面。
“卧倒!”
古之月把赵大虎按进泥里,
探照灯光柱从头顶掠过,
扫过他们刚才待的地方。
日军飞机上的机枪突然扫射,
芦苇杆被打断,
纷纷砸在他们身上。
赵大虎摸向腰间的手榴弹,
被古之月死死按住:
“别露头!他们在找活口。”
飞机的声音渐渐远去,
古之月爬起来,发现自己的左臂中了弹片,
鲜血顺着袖口往下滴。
赵大虎撕下半截绷带给他包扎,
东北口音带着哽咽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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