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袍大长老沉默了片刻，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中，光芒闪烁不定，显然在权衡着龟老那番话的利弊。
“开灵智，立人气……” 他缓缓地重复了一遍这六个字，声音依旧冰冷，但其中的质疑意味却淡了许多。不得不承认，龟老描绘的前景，对于一直寻求提升族群整体底蕴的北海妖族而言，确实有着极大的诱惑力。
片刻之后，黑袍大长老终于冷哼一声，打破了沉默。他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微凉的茶水，象征性地抿了一口，算是给了龟老一个台阶：“哼，未来文圣……听起来倒是不错。姑且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，此子若真有那等潜力，倒也……不算全无用处。”
虽然语气依旧带着倨傲和勉强，但这句“不算全无用处”，已然代表了这位地位尊崇的大长老，在某种程度上认可了龟老对萧玉辰价值的定位。
龟老见状，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，知道时机已到，立刻趁热打铁，顺着话头说道：“呵呵，大长老英明。既然此子并非废物，更是我北海难得的机缘，那自然不能让他一直在这别院中虚度光阴，白白浪费了这一身文气和圣人传承。”
黑袍大长老眉头一挑，锐利的目光再次锁定龟老：“哦？那你待如何？”
“依老朽之见，” 龟老不紧不慢地说道，仿佛早就胸有成竹，“不如就在这万妖岛的第一层，寻一处僻静之地，设立一间‘书院’。”
“书院？” 黑袍大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意外。
“不错，书院。” 龟老肯定地点了点头，“就让这萧玉辰小子，去担任书院的先生。平日里，召集一些岛上灵智未开、或是心性蒙昧需要引导的妖族幼子，由他来亲自教导，传授人族文字，讲解圣贤道理，以他身上的文气，潜移默化地为我族开启蒙昧，奠定根基。”
“如此一来，既能将他那一身‘文道源泉’的价值落到实处，真正惠及我族；也能给他寻个正当的身份和事情做，免得他闲来无事，惹出什么乱子。岂不是一举两得？”
龟老笑呵呵地看着大长老，仿佛只是提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建议。
黑袍大长老听完，却是一愣，随即那万年不变的冰冷面孔上，竟然罕见地露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，带着几分戏谑和调侃：“好你个老龟！还真是会得寸进尺！老夫刚松口承认他有点用处，你倒好，直接就想让他开宗立派，当起我北海妖族的先生来了？”
他摇了摇头，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：“让人族来教导我妖族子弟？这要是传出去，恐怕整个北海都要炸开锅了！你这老家伙，出的真是好主意！”
尽管嘴上说着调侃的话，但大长老眼中那份最初的警惕和敌意，却已然消散了不少。龟老提出的这个方案，确实巧妙地解决了萧玉辰的身份问题，并将他的潜在价值转化为了实际行动，甚至隐隐迎合了妖族高层对于提升族群智慧和文明程度的渴望。
龟老只是微笑着，也不辩解，任由大长老调侃。
黑袍大长老盯着龟老看了半晌，最终，似乎是权衡利弊已定，又或许是对龟老的信任终究占了上风，他缓缓放下了茶杯，冷硬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：
“也罢！就依你所言！此事，老夫允了！”
“不过，” 他话锋一转，眼中寒光一闪，“丑话说在前面，书院可以开，先生可以当，但他必须给老夫安分守己！若是他在下面惹出什么天大的乱子，或是引来了大陆的麻烦，休怪老夫翻脸无情，第一个亲手将他捏碎！”
“那是自然，那是自然。” 龟老笑呵呵地应承下来，仿佛丝毫不在意大长老最后的威胁，“大长老放心，老朽也会看着他的。”
书院之事尘埃落定，那股笼罩在凉亭周围的、令人窒息的威压也随之悄然散去。黑袍大长老紧绷的面部线条似乎柔和了些许，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，但那双深邃眼眸中的冰冷和锐利却淡去了不少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。
他终于端起面前那杯已经重新续上的热茶，不再只是摩挲，而是真正地品尝了一口。
“哼，还是你这老龟这里的‘忘忧草’泡的茶有味道。” 大长老放下茶杯，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，语气却比之前缓和了许多，“比本座殿里那些供奉上来的所谓仙茗强多了。”
龟老呵呵一笑，浑浊的老眼中也露出了真实的笑意，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算计和试探的意味：“那是自然，老朽这点家当，也就这几株忘忧草还算拿得出手。大长老若是喜欢，待会儿走的时候带上一些便是。”
“免了。” 大长老摆了摆手，难得地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，形成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，“你那点宝贝，还是留着自己慢慢享用吧。本座可没你这般清闲。”
两人的对话，不再像之前那样针锋相对、步步紧逼，反而带上了一种老友间闲谈的随意和熟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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