冉凌雪见两人离开,将头深埋进被子里,想哭却又担心有人突然闯入。此刻她的心,仿佛被一把锐利的刀子狠狠刨开,里面的血肉正被人一刀刀残忍地剜割,痛得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。
“好疼……”
而远在邬紫江以南,陆易已在父母嫡姐的坟前跪了整整一天一夜。这几日听不见冉凌雪的心声,耳根倒是清净不少。可不知为何,他突然感到心口一阵剧痛。
“我的心怎么会这么痛呢?”陆易一手紧紧捂在胸口,一手无力地支在地上。就在这时,他惊愕地发现手背上渐渐浮现出蛛网状的青纹,瞬间意识到自己可能在那晚就中了蜂毒。其实在战斗过程中,他就隐隐感到有些头晕乏力,但因满心都是复仇与对冉凌雪复杂的情感,并未在意。好在他师承鬼医明决子,配出解药并非难事。可此时看着自己的手,他满心都是怨恨。
“爹娘,阿姐,都是我没用,这双手不仅没能为你们报仇,还……”陆易的眼泪夺眶而出,在亲人的坟前,他无需任何伪装,“还伤害了我喜欢的姑娘,我真是畜生不如,怎么能拿她去做诱饵呢?这手不要也罢!”
陆易哭诉着,手起剑落。只听“铛”的一声,他的腕骨被缠上一条冰凉的银链,链尾缀着的赤蝎铃铛正轻轻敲击着他的脉搏。
陆易斜眼望去,想看看是谁在阻止自己,结果……
“师兄……”
坟茔间的蝉鸣仿佛被这一声陡然切碎。
青渊赤足踩过曝晒的碎石,鸦青裙裾翻涌着百草霜染就的蛇影纹。她发间银蛇簪首垂落的紫髓珠,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拍打在锁骨上,那抹幽光恰似她总噙着毒汁的唇角。她扑来时,衣襟散出苦艾与蜜酿交织的奇异香气。陆易这才看清,来人竟是曾经总爱扯他发辫的小师妹。
“小丫头,头上的小揪揪还是这么倔强地乱翘着,赶明儿师兄给你找个嫂子,好好收拾收拾你这头上的乱草堆。”陆易强颜欢笑,试图掩盖自己的悲伤。
青渊撒娇般地哼了一声,前一秒还满脸傲娇,一副你不道歉我就不理你的模样,下一秒见陆易要走,立刻像个新买的人形挂件般扑到他身上。
“师兄,你怎么突然回来,也不提前和家里说一声?”
“临时决定的。”陆易心中苦涩,没有过多解释。他自然知道青渊口中的家,是指她爹明决子的住处,可爹娘死后,他早已无家可归。
“师兄,你刚刚是在玩什么呀,怎么拿剑往自己手腕上剁?”青渊好奇地问道。
“只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。”
“怎么会呢?师兄永远是渊儿的大英雄!”
“好了,先回家吧。”陆易将青渊放下,四下张望,还好没人看见,不然可就毁了她的名节。
“还好渊儿来得及时,不然师兄以后怎么吃饭,怎么打坏人呀……”
“所以,小丫头,你怎么会来?”陆易急忙打断她的话,此刻他发现自己竟有些怀念冉凌雪了。
“今天是伯父伯母和姐姐的忌日,我当然要来上坟啊,难道师兄不是赶回来……”
青渊原本以为陆易临时回来是为了祭拜,却不知这几天陆易几乎陷入疯魔,早把日子都忘了,当然也包括冉凌雪每七日需要治疗一次的事。
直至傍晚,两人才来到晦明居,也就是青渊口中的家。
暮色中,晦冥居宛如一颗嵌在绝壁里的腐烂心脏。十二道紫黑瀑布从山体裂缝中垂落,水雾裹挟着刺鼻的药味,将方圆十里的草木都蚀成了骷髅状。紫黑瘴气像条毒蟒,缠上两人的衣角。陆易踩碎枯骨的脆响,惊起一片鬼火萤虫。青渊用银簪划破蛛网时,裙摆已被铁齿鳄蕨撕开一道血口,琥珀色的药血滴落沼泽,那些獠牙叶片竟瑟缩着退开,露出底下森白人牙铺就的小径。
“闭气!”青渊突然甩出蝎铃击碎虚空,陆易眼前亡母捧药的幻象瞬间炸成齑粉。原来甜腻的忘忧昙花香里,藏着蚀人心魄的悔恨毒。
绝壁上,十二道瀑布轰鸣如万鬼哭丧。血藤萝垂挂的鬼灯笼果,突然咧开人嘴,吐出一条由萤火虫尸体制成的绳梯。青渊咬破指尖,弹出血珠,阴沉的木门楼从岩髓中狰狞钻出,檐角琉璃蛊瓶撞出令人牙酸的尖啸。她却哼起儿时的药诀,音调诡谲得像是在超度亡魂:“父亲就爱搞这些唬人的把戏。”
“哈哈哈……老夫不住得隐秘些,怎么躲得过江湖朝堂上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呢?”
一个老头慢悠悠地走了出来。他银发如淬毒钢针般倒竖,额间蛛网青纹随着怒意涨缩,好似活蛊在游走。左眼嵌着人牙磨制的窥阴目,七枚血钉直插骨缝。右瞳呈琥珀色竖瞳,泛着蝮蛇般的冷光。面颊上毒经刺青蔓生出紫黑煞气,蜈蚣甲须辫坠着三颗咒文婴颅铃,碎响勾魂摄魄。脖颈缠着九毒蛇蜕拧成的九阴索,叛徒舌骨在蛇口森然咬合。手拄着由三百药童脊骨拼成的万怨杖,顶端亡妻头骨龛中囚着萤绿生魂。腰间人齿卦钱刻满试药者的绝命血书,五指膨隆如蟾蜍毒囊,靛蓝药渍渗入骨缝,掌心蛊虫噬出的囚龙符随着握杖时青筋的暴起而凸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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