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多谢刘大哥提醒，这份心意我记下了，你放心，我会当心的。”陈舟诚恳地向刘大道谢。
刘大见他听得进去自己的话，也没有敷衍的意思，心里松快不少，便转了话头说起今日在柳府听来的闲话：“原本柳公子好事将近的，今儿个听说柳公子和谢家千金的婚事告吹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陈舟突然收紧缰绳，胯下马匹嘶鸣着停下脚步。
刘大被他这般反应惊得一愣，狐疑地打量他：“方才说柳夫人和柳小姐要为难你，倒不见这般着紧，怎么提起柳公子婚事反倒……”话尾拖得意味深长。
陈舟察觉失态，连忙解释：“让刘大哥见笑，如今我这处境你既已知晓，我也就不瞒你......我原想着趁柳公子大喜时备份体面贺礼，不曾想……这消息当真么？谢柳两家门当户对，先前不是都说定了的？”
刘大听罢暗叹这人当真愚钝，人家要害他，他还上赶着巴结，关键是他又能拿得出什么柳公子能瞧得上眼的好东西，这不瞎费力嘛！
但他没说出来，只是摇头道：“李管事亲口说的岂能有假？原本连聘礼单子都拟好了，谢家突然托人带话，说是请了高僧批命，成亲须得等到明年开春后。柳家原本想着不过迟些时日也无妨......”
他瞄了眼四周，压低声音道：“但没过多久便有风声传出，谢家推迟婚事并非因高僧批命，原是谢家小姐突染怪疾。每至夜半子时，她便准时从榻上起身，摸黑抓起剪刀见物便刺，贴身丫鬟婆子都被这疯魔模样吓得不轻。府里早将她房中的剪子绣针尽数收罗干净，就连每日晨起梳妆用的簪钗，只要离了发髻便立刻锁入匣中。可这位千金仍夜夜披衣而起，寻不着尖锐器物戳刺，便抄起瓷瓶茶盏往地上砸。蹊跷的是次日天明问起此事，她竟对夜来行径浑然不觉。”
陈舟听得眉头紧锁：“没找大夫诊治么？”
刘大咂了咂嘴：“你这关注点倒稀奇，竟关心起那位与你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姐的处境来……”
他讥笑了几句，才又道：“听说，谢家暗地里请了不知多少名医，愣是查不出症结。又疑心撞了邪祟，请和尚道士做了场法事，到底不顶用。这才硬着头皮找柳家商量亲事延后。”
“后来怎样？”陈舟忙追问。
刘大抹了把嘴：“这等秘事原该捂得严实，谁知谢家哪个背主的奴才漏了口风。柳夫人知晓真相后立时就反悔了。也难怪，柳公子是尚书嫡子又有状元之才，纵使谢家门第不低，可那位小姐沾了邪祟也好、得了怪病也罢，娶进门总归是祸害。且不说冲撞门庭，单是夜半持剪伤人的传闻——您说谁家敢要？柳家当即换回庚帖，这婚事便黄了。”
陈舟用牙齿轻轻碾着下唇，迟疑着问：“那……那位谢小姐现在怎么样了？”
刘大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，摇着头道：“这我哪里知道？不过话说回来，这位谢小姐也真是……从前在京城何等风光，谁不夸赞？如今一场怪病，好好的婚事黄了，名声也败了。往后要想再找柳家这样的门第，怕是难啰。”
陈舟心头像压了块石头，眼前浮现出谢兰兰明艳动人的笑靥。想到她突然遭此横祸，不知该有多煎熬。虽说他知道柳青并非她良配，也不愿看她嫁进柳家，可这般被人作践伤害，实在不该。
他忽然攥紧了缰绳，再次勒住马，抬手拍了下前额对刘大道：“刘大哥，瞧我这记性，光顾着听你说话，倒把柳大人交代的差事忘了。亏得想起来了。你们先回去，我得折返一趟。”
刘大抬头望了望天色：“都这个时辰了，再过个把时辰就要关城门，明日再去办不成么？”
陈舟扯出个笑容：“大人吩咐今日必须办妥的。刘大哥不必担心，若是城门关了，我就在城里将就一晚。”
刘大摆摆手：“既是大人交办的差事，就别耽搁了。快去快回，明日就是除夕，场里其他弟兄都赶着回家团圆，到时候就剩咱们俩。你要也不回来，倒怪冷清的。”
陈舟应了声，一扬马鞭往城内疾驰。进了城门便缓下速度，略作思忖，径直往忠勇伯爵府方向去了。
当门房通传陈舟求见时，棠梨正与傅廷要摆晚饭，忙命人请进来，又吩咐添了副碗筷。
陈舟推门进屋时，两人正围坐在矮桌旁等他一起用饭。
桌上摆着几碟冒着热气的菜肴，诱人的香气在屋内弥漫。一旁的炭盆烧得正旺，火光映得两人面颊微微发红。暮色渐深，屋角已有下人点亮烛台，暖黄的光晕将两道身影投在墙面，轮廓悄然重叠。
陈舟立在门口望着这幅光景，心底既感到几分暖意，又莫名生出些酸涩。这般寻常的家常画面，倒让他不忍出声惊扰。
“陈兄来得正好，快尝尝我亲手做的菜，和你的厨艺比较比较。”傅廷笑着招呼。棠梨已盛好一碗白米饭递来，眼中带着温软笑意。
陈舟心头一松，方才那些复杂情绪也淡去许多。他解下披风入座，暂且按下心事。席间傅廷与棠梨吃得欢喜，唯有他食不知味，机械地往口中送着饭食。
待碗碟撤去换上清茶，傅廷终于觉察异样：“陈兄可是遇上什么难事？”
陈舟这才将刘大所述谢兰兰突患怪病、遭柳家退婚之事和盘托出。他刚说完，就见对面两人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。
“她竟真用了这个法子！”棠梨轻叹，脸上也有了担忧之色。
陈舟怔然望着二人：“你们的意思……这是谢小姐为了退亲故意整出来的？”
傅廷点头：“应该就是，前些日子我和阿梨约了谢小姐在福恩寺见过，隐晦地提了提柳家的一些事，让她慎重考虑和柳青的亲事。这些时日也未见动静，原以为她终究难违父母之命。如今看来，倒是我们多虑了。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毁了和柳家结亲，也是难为了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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