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部里的意见,跨区域合作目前虽没有明确限制,但涉及设备外调和测试演练,都要层层报备审批。他翻遍了近期批文,也没找到这条的影子。
况且“协助设备试调”这个字眼,含糊得很,说白了,什么都可以是,也什么都可以不是。
他放下报告,又调出了上季度的出差报备记录,逐一对照人员流向。
麦麦提的名字很快跳了出来——一趟趟往返乌鲁木齐与深圳,名义上是“对接供货方”“核对运输清单”“技术服务协调”,可时间点卡得极巧,几乎都完美避开了所有集中检查和验收周期。
再往前——他还向计划科借调过一批旧线缆、电控元件,理由是“系统演示板调试”,可系统部始终没见到入库单。
马文斌轻轻靠近椅背,手指在桌面轻敲两下。
麦麦提这个人,他太熟悉了。
手脚麻利,反应快,天生擅长在政策和结构的缝隙间找通道。
他不是拗,甚至可以说是“能人”。
但他做起事来——也确实不怎么循规蹈矩。
尤其是这段时间,这些看似不相干的动作,连在一起后。
分明像是在沿着某种“计划之外”的路径,一步步地往前推进。
整齐的不像巧合。
马文斌那晚几乎没合眼。
他坐在书桌前,一页页翻着南澳老厂的基建图纸,脑子里却缠着另一组愈发清晰的线索:零碎、不成系统。
但直觉告诉他,有人正在借“协作”“演示”“技术服务”这些模糊名目,在南边搞些什么。
第二天一早,他便给技术部打了电话,调来南澳协作厂最近三个月的水电记录和入场登记。
几通电话打完,情况逐渐清晰,马文斌默默合上本子。
——
麦麦提是在第三天上午悄咪咪回到风电场的。
大楼门口,吐莱珊一如既往地第一个看到他:“麦工回来了?下午有个例会,记得参加啊。”
“好勒!”麦麦提一边答应着,一边加快步伐溜进办公室。
他脸上挂着笑,眼底却是藏不住的几分疲倦。
赶路赶得紧,除了考虑南边厂子的事,还得时不时思考风能公司的一些琐事,身体的确有些吃不消了。
他倒头睡了个昏天黑地,直到下午会议前半小时才惊醒,匆匆洗了把脸,小跑着往会议室赶。
刚到门口,还没来得及推门进去,就被一个人稳稳挡住了去路。
“你这半个多月,又去哪里潇洒了?”马文斌声音不大,但眼神不松。
麦麦提愣了一下,继而笑着抬手抹了抹额角的汗,“在部委那边——他们那边有套系统太老,数据对不上,我帮着清点了一批电控柜。光一个柜子就拆了三遍,核数、修数据、盯发运,拖着拖着就晚了。”
他说得不急不慢,甚至带着点无奈,“我想着再晚点耽误后面的调试计划,就索性多盯几天。”
马文斌盯了他两秒,点了点头,“嗯,辛苦了。”
没再说别的。
会议进行到一半,气氛依旧平淡。
直到谢世齐翻着预算表,低头问道:“文斌,咱们腾挪的预算怎么样了?预计购买德国REpower的生产转让技术与生产许可合同,究竟要花多少钱?”
马文斌抬起头,轻轻放下笔,语气沉稳:“那边报价给出的数,我们还不够。购买图纸和生产许可这块,资金要比原先预估的要高不少。我们这边要做的项目不少,硬是再腾出钱来已经没太多空间了。”
谢世齐叹了口气,眉头紧锁:“那如果预算不够,我们得想办法节省,不行就得考虑到那件事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在众人之间扫视了一圈:“去年底的《电力辅助服务与资源配置改革意见》大家应该都看过,国家经委也已经明确了——
国企要围绕‘主责主业’瘦身健体,财政补贴的那些钱只能投向基础设施和保障群众公共利益,不能再为冗余项目兜底,更不该继续养着一堆低效人力。”
马文斌眉头微微皱起,语气稍显缓慢:“人员分流确实是个办法,但现在——时机不太合适吧。毕竟账面上我们还有一些闲钱,大家现在的工作积极性都还不错,如果这个时候提分流,恐怕会影响到基层员工的士气,甚至丧失风电场的信任。”
谢世齐的眉头更深了,沉默片刻,他缓缓开口:“这事儿,确实不太好操作。但咱们也不能放弃技术吧?”
麦麦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,眼神微微一凝。
这边风能公司为了开源节流愁眉苦脸,他深圳车间那边倒是为缺技术人员发愁。
眼下倒似乎是个讨论员工分流的好机会。
但他犹豫了一下,决定再观察一阵子,索性没有开口。
谢世齐见众人没有回应,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个话题的沉重。
他转而望向马文斌,问道:“那如果真的没办法节省,你准备怎么办?”
马文斌皱眉想了想:“我再想想办法吧,现在的情况,首先是要把当前的工作做到位,再看看能不能调整一下,尽早给大家找好出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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