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州牧府那压抑沉闷的议事厅,外面的阳光似乎都带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滤镜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,仿佛每个人肩上都压着无形的担子。主公走在最前面,背影显得有些萧索,他一言不发,只是默默地走着,那紧抿的嘴角,显示出内心并不像在府内表现得那般平静。
我和关、张二位将军跟在主公身后,气氛更是凝重到了极点。我能清晰地听到三将军张飞那粗重的呼吸声,以及他那双环眼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怒意。他强忍了一路,刚走出州牧府的大门没多远,终于按捺不住,猛地一跺脚,震得地面仿佛都颤了三颤。
“气煞我也!气煞我也!”张飞豹头环眼圆睁,须发戟张,对着空旷的街道怒吼道,“那蔡瑁老贼!欺人太甚!还有那刘景升,算什么狗屁宗室长辈!如此苛待我大哥!五百兵?一千人的粮?还要处处受制!这他娘的是去镇守边疆,还是去当囚犯?俺看就是那老贼没安好心,想把我们诓到新野那破地方,活活困死、饿死!”
他越说越气,拳头捏得咯咯作响,环顾四周,似乎想找个什么东西来发泄一下怒火。
一旁的关羽将军,虽然没有像张飞那样怒吼咆哮,但那张素来冷傲的枣红脸上,此刻也布满了寒霜。他微微眯起的丹凤眼,闪烁着冷冽的光芒,捋着美髯的手指也微微用力,显示出内心的极度不满。他沉声道:“三弟所言,虽是气话,却也不无道理。蔡瑁之心,昭然若揭。景升公偏听偏信,如此掣肘,我等前往新野,前途……堪忧啊。”
关将军的话,虽然比张飞克制,但分量却更重。连一向稳重的他都说出“前途堪忧”这样的话,可见众人心中的失落和愤懑有多么强烈。
主公停下脚步,回过头,看着两位义弟,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,叹了口气:“二弟、三弟,莫要如此。景升公……他,也有他的难处。能允我等前往新野,已是……不易了。”
他的话语中透着无奈和一丝自我安慰,显然,那些苛刻的条件,如同一根根刺,深深扎进了这位素以仁德自居的皇叔心头。他能理解战略上的必要性,但情感上的屈辱感,却难以轻易排遣。
见此情景,我知道必须由我来稳定军心,并再次阐明此行的真正意义了。我上前一步,对着三位拱了拱手,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:
“主公,二位将军,请息怒。”
我的声音不高,却像是一道清泉,注入了这几乎要沸腾的压抑气氛中。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我。
我先是看向情绪最激动的张飞将军,缓缓说道:“三将军,蔡瑁欲置我等于死地之心,昭早已了然。今日之条件,虽苛刻至极,却也早在昭的预料之中,甚至,比最坏的情况还要好上一些。”
“什么?”张飞瞪大了眼睛,“这还算好?子明,你莫不是气糊涂了?”
我微微一笑,摇了摇头:“三将军稍安勿躁,且听我一言。试问,若刘表完全听信蔡瑁之言,今日我等能得到什么结果?恐怕是连襄阳这驿馆都住不安稳,要么被寻个由头赶走,要么就真的被软禁起来,永无出头之日!如今,我们虽然条件艰苦,但至少,我们得到了什么?”
我加重了语气,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我们得到了——新野!一块名义上,暂时属于我们的地方!一个摆脱襄阳这座无形囚笼的机会!”
我环视三人,继续说道:“主公,二位将军,请仔细想一想。留在襄阳,看似锦衣玉食,实则寄人篱下,处处受制,如同笼中之鸟,纵有鸿鹄之志,亦无处施展!更何况蔡瑁日夜监视,我等一举一动皆在其眼皮底下,如何能积蓄力量,图谋大业?前往新野,看似是绝境,实则是生天!从此,天高任鸟飞,海阔凭鱼跃!虽然起步艰难,但我们终于有了一块可以自主经营的根据地!这才是今日最大的胜利!”
我的话语如同洪钟,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。关羽将军眉头微蹙,陷入了沉思。张飞将军脸上的怒容也渐渐收敛,露出了思索的神情。
主公的眼中,重新焕发了光彩。他看着我,用力地点了点头:“子明所言极是!备……险些被一时之屈辱蒙蔽了双眼。能离开襄阳,得新野立足,确是……万幸!”
我继续说道:“至于那些苛刻的条件,兵少,我们可以自己招募、训练;粮缺,糜家商队遍布天下,自有办法筹措;军械不足,崇文馆的那些新式器械,正好可以在新野这块试验田上,悄悄打造、装备,形成我们独有的战力!蔡瑁以为设下枷锁,便能困住我们,却不知,这反而给了我们最好的掩护!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去新野等死,谁也不会想到,那里将是我们卧薪尝胆、积蓄力量的起点!”
当然,关于崇文馆和糜家商业网络的具体运作,我并没有详细说明,只是点到即止,让他们明白我们并非毫无依仗。这是必须遵守的保密原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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