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势愈发滂沱，将向阳百货大楼的玻璃幕墙冲刷得模糊不清。稽查科科长掏出记录本，笔尖悬在纸面："陈宇同志，听说你们将滞销三年的的确良布料，以低于成本价30%的价格抛售？"话音未落，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，王主任扯着嗓子喊道："看吧！这不就是破坏市场规矩！"
陈宇目光扫过躁动的人群，伸手接过李芳递来的计算器。雨水顺着他的袖口滑落，在水泥地面晕开深色痕迹："各位领导，各位师傅，"他按下计算器，清脆的按键声在寂静的大厅格外清晰，"这批布料库存成本价每米2.8元，仓储费用每月每米0.15元，三年累计仓储成本就达5.4元。现在以每米3元的价格售出劳保制品原料，表面看是亏本，实则..."
他突然转身，指向墙上的电子屏，原本显示库存数据的屏幕瞬间切换成动态图表："实则盘活了137万积压资金！这些钱能用来采购新商品，能支付职工工资，更能让向阳百货活下去！"图表上，代表现金流的红色曲线在众人眼前陡然上扬。
稽查科科长皱起眉头，凑近屏幕细看。陈宇趁热打铁，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："这是与青阳县供销社签订的长期采购合同，还有县工商局开具的价格合规证明。我们不是低价倾销，是用新思维破局！"
就在这时，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陈宇的安保队长老周浑身湿透，怀里却死死护着个牛皮纸袋："陈总，您要的东西找到了！"他掏出几张泛黄的票据，"张经理侄子的汽修厂，连续三个月用百货大楼的公章开虚假运输发票！"
大厅瞬间炸开了锅。稽查科科长脸色骤变，立刻抓起对讲机："通知经侦组，立刻控制张经理！"王主任等人面面相觑，举着的横幅无力地垂落。陈宇望向窗外，雨幕中，宇翔商贸的运输车正载着劳保制品驶向远方，车身上"服务农村"的标语在雨水中格外醒目。
三天后，向阳百货的职工培训室座无虚席。陈宇站在投影仪前，屏幕上播放着宇翔商贸下乡展销的影像：农民们排着长队抢购劳保用品，孩子们举着新书包欢笑奔跑。"看到了吗？"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激昂，"市场不是没有需求，是我们没有打开眼界！"
老裁缝张师傅颤巍巍地举手："小陈，我...我想试试销售岗。"话音未落，曾经带头闹事的王主任也站了起来："我申请去劳保用品部！"掌声如潮水般响起，惊飞了窗外梧桐树上的麻雀。
深夜，陈宇独自留在办公室。月光透过百叶窗，在桌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。他翻开最新的财务报表，手指停在"扭亏为盈"四个字上久久不动。突然，窗外传来异样的声响，他迅速摸出抽屉里的对讲机。
"陈总，西侧围墙发现可疑人员！"安保队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。陈宇快步冲向监控室，屏幕上，三个黑影正试图翻越围墙，腰间别着的铁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他冷静地下达指令："按B计划行动。"
五分钟后，埋伏在暗处的安保队员如猎豹般冲出。搏斗声在雨夜中回荡，陈宇看着监控画面，从其中一人掉落的钱包里，翻出了印有向阳百货LOGO的工作证——正是张经理的心腹。
"立刻报警。"他摘下眼镜擦拭镜片，镜片后的目光愈发锐利，"通知媒体，明天召开新闻发布会，就说向阳百货成功改制，即将推出'服务三农'专项计划。"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，第一缕晨曦穿透云层，照亮了百货大楼外新刷的标语："改革求变，向阳而生"。
新闻发布会当天，滨海市各大媒体齐聚一堂。陈宇站在焕然一新的百货大楼前，身后的电子屏实时滚动着农村订单数据。"我们将在每个乡镇设立服务点，"他举起与十家乡镇企业签订的合作协议，"不仅卖商品，更要帮助农民把农产品卖出去！"
台下闪光灯此起彼伏，人群中，曾经反对改制的老职工们穿着崭新的工作服，骄傲地挺直了腰板。陈宇望向远处，宇翔商贸的新物流中心正在破土动工，塔吊的轮廓与向阳百货的大楼遥相呼应。他知道，这场改革的攻坚战才刚刚开始，但只要抓住时代机遇，就没有翻不过的山。
夜幕降临时，陈宇收到了母亲送来的保温桶。打开盖子，热气裹挟着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，是他最爱吃的红烧肉。手机突然震动，屏幕上弹出财经频道的新闻推送："滨海市国营企业改制典范——向阳百货的重生之路"。他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，在咸香中露出了久违的笑容。窗外，城市的霓虹渐次亮起，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，很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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