楔子
昆仑墟的云雾里,藏着天帝的药圃。传说有一株仙草,吸六合之精,纳四时之气,茎如碧玉,花若流霞,能医人间百疾,更能映出人心深处的志向。一日,仙童浇灌时不慎碰落一粒种子,它穿过云雾,坠入凡尘,落在江南的崖壁上,历经千年风雨,长成了附石而生的石斛。
这株草,渐渐被凡人识得:药农视它为“救命草”,道家敬它为“仙草”,而文人墨客见它生于石缝却能开花,折之有胶丝如韧性,便在诗文中为它画像,为它立传。从魏晋的志怪笔记,到唐宋的诗词歌赋,石斛的身影越来越清晰——它不再只是一株草,而是一面镜子,照见文人的风骨;是一根纽带,连缀着神话的缥缈与人间的烟火。
当苏轼在黄州的雨夜里,对着窗台上的石斛写下“坚姿聊自儆”时,他不会知道,千年后的黄健,会在《沁园春》里用“六合精华,四时灵气”来呼应这份坚韧。这株从神话里走来的草,就这样在诗词中扎了根,与文人的情志共生共长,酿成了一坛跨越千年的“词心酒”。
第一回 神话初孕仙草影,魏晋笔记记灵踪
东晋永和九年的暮春,王羲之在兰亭写下《兰亭集序》时,会稽山的药农正在悬崖上采摘一种“石上仙茅”。他们说,这草是西王母瑶池边的仙草所化,当年穆天子西征,曾用它的汁液酿酒,饮后可“三月不饥”。这些传说,被干宝写进了《搜神记》:“会稽山有石斛,状如金钗,附石而生。昔仙人服食,以之炼丹,能轻身羽化。其胶如凝脂,触之有仙气,病者食之,立愈。”
这是石斛第一次走进文人的笔端,带着神话的光晕。彼时的文人,正从玄学清谈转向山水悟道,石斛“附石而生,不与凡草争”的品性,恰好契合了他们“越名教而任自然”的追求。画家顾恺之在为《洛神赋》配图时,特意在洛水之畔画了一丛石斛,让它与洛神的衣带相映——仙草配仙人,仿佛在说:此物本就不属于凡尘。
南朝的陶弘景,既是医药家,也是文学家。他在《本草经集注》里考证石斛时,没有完全剥离神话色彩,反而添了一笔:“石斛,生石上者良,其花夜明,如烛火,相传是仙人的灯盏遗落人间。”他还在《答谢中书书》里写道:“山川之美,古来共谈……高峰入云,清流见底,两岸石壁,五色交辉,青林翠竹,四时俱备。晓雾将歇,猿鸟乱鸣;夕日欲颓,沉鳞竞跃。实是欲界之仙都——此中多石斛,饮露而华,堪称仙都之灵草。”
在陶弘景的笔下,石斛成了山水之美的一部分,是“仙都”的见证者。它的神话传说,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奇谈,而是与山川实景相融,变得可触可感。文人开始意识到:这株草的“仙”,不仅在于传说,更在于它生长的姿态——在贫瘠的石缝里绽放,本身就是一种奇迹,一种值得书写的“道”。
第二回 东坡雨里观石斛,坚姿一句自警心
北宋元丰三年,黄州的雨下了整整一个月。苏轼住在临皋亭,窗外是泥泞的小路,屋内是四壁萧然。因“乌台诗案”被贬的他,常常在雨中独坐,看庭前的竹子被风吹得弯下腰,又倔强地挺直。
一日,好友马梦得送来一盆植物,说是从赤壁的崖壁上挖来的,“当地人叫它‘石兰’,能治先生的咳疾”。苏轼将它摆在窗台上,见其茎如青竹,节间分明,叶片虽被雨打湿,却依旧青翠,最奇的是,雨停后,叶片上的水珠顺着茎节滚落,竟在盆底凝成小小的胶珠。
“这便是石斛吧?”苏轼想起陶弘景的记载,取来《本草经集注》对照,果然不差。他每日用山泉水浇灌,看着它在风雨中抽新芽,心里渐渐生出一股力量。那时他正写《易传》,常为“困”卦所感,见石斛生于石缝,无土可依却能生长,忽然悟道:“困厄如石缝,人如石斛,唯有坚其姿,韧其性,方能破石而生。”
那年深秋,石斛开花了,淡紫色的花瓣在萧瑟的秋风里微微颤动,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——虽有寒意,却未凋零。苏轼取来纸笔,在灯下写下《石兰》一诗:
“生刍一束向谁论,墙角幽花见泪痕。
白发萧萧聊自笑,青春草草岂重温。
虚堂静听移时漏,独树闲看几日村。
唯有石兰偏耐久,风霜不改旧时根。
坚姿聊自儆,晚节庶可期。”
诗中的“坚姿聊自儆”,成了石斛与文人风骨第一次深刻的对话。苏轼不再视它为神话里的仙草,而是将它当作“晚节可保”的镜鉴——它的“坚姿”,就是文人在逆境中应有的姿态;它的“不改根”,就是对初心的坚守。这盆石斛,后来被苏轼带到了惠州,又带到了儋州,一路陪伴他度过贬谪岁月,成了他“一蓑烟雨任平生”的无声注脚。
第三回 放翁采药赋新篇,仙草渐入寻常韵
南宋的陆游,比苏轼更爱亲近草木。他晚年隐居山阴,常常背着药篓上山采药,石斛是他最常采的草药之一。在《剑南诗稿》里,他写了二十多首关于石斛的诗,将这株草从“神话仙坛”拉到“人间烟火”,却又不失其风骨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