楔子
蜀地有座山,名“悬壁崖”。崖壁如被巨斧劈开,赭红色的岩石裸露着,却在石缝间、古藤上,垂挂着一片翡翠般的绿——那是石斛。它们的茎节紫褐如古铜,一节一节向上攀,像谁将金钗倒挂在崖上;叶片狭长如碧玉,边缘凝着晨露,在风中轻颤,似有人斜簪着玉叶,在崖间低语。
当地药农说,悬壁崖的石斛是“活的诗”:石是纸,雾是墨,茎是字,花是韵。而真正让这“诗”流传的,是一首《七律·咏石斛》。诗的作者早已佚名,只知是位明末的落魄文人,在悬壁崖避雨时,见石斛在风雨中绽放,一时有感而发,写就刻在崖下的石碑上。
如今石碑已斑驳,诗却在山间传唱。药农采药时会念“峭壁悬崖寄此身”,道士炼丹时会吟“灵根独抱石泉幽”,文人雅集时必诵“不与凡花争沃土”。这株悬壁崖的石斛,就这样在诗与生活中,活成了跨越时空的传奇。
第一回 悬壁崖下见灵根,药农守护石泉幽
悬壁崖下的“守崖村”,住着药农老秦。他守着这片崖,守了五十年,比守自己的儿女还尽心。每日天未亮,他便背着竹篓,揣着干粮,沿着崖底的羊肠小道巡查——不是为采药,是为看石斛是否安好。
“这草有灵,”老秦常对村里的后生说,“你对它好,它就肯长;你糟践它,它就枯给你看。”他指的是十年前的事:有伙外地商人来挖石斛,用炸药炸石缝,结果炸塌了半面崖,被炸毁的地方,至今寸草不生,连苔藓都不肯长。而没被波及的石斛,却在次年春天,从更深的石缝里钻了出来,像是在说“毁不掉的是根”。
老秦的药篓里,总放着三样东西:一把月牙形的小镰刀(专用来采石斛,刀刃钝,不会伤根),一袋腐叶土(雨后填进石缝,给石斛当肥),一块油布(遇上下雨,用来遮挡被风吹得倾斜的石斛)。他采石斛有“三不采”:幼苗不采(要长够三年),开花不采(花要留着结果),孕籽不采(籽要随风落,找新石缝)。
崖壁中段,有处“石泉眼”,泉水从石缝里渗出来,滴在一丛最粗壮的石斛上,终年不息。老秦说,这丛石斛是“崖主”,已有百年寿数,茎粗如拇指,节上的银霜厚如凝脂,“当年我爹救过它——山洪冲得它快掉下去,我爹冒着危险,用藤条把它绑在岩石上”。
每日清晨,老秦都会在石泉眼旁静坐片刻,看泉水滴在石斛叶上,溅起细小的水珠,听崖间的风声穿过石斛的茎节,发出“沙沙”的响。“这是它在说话,”老秦眯着眼笑,“说‘今天天气好,该长新节了’,或是‘昨夜风大,根须又扎深了些’。”
有次村里的二娃得了“消渴病”,喝水像喝无底洞,人瘦得只剩皮包骨。老秦爬上“崖主”所在的石缝,采了三节最壮的茎,用石泉眼的水煮了,给二娃灌下去。三天后,二娃的渴症竟轻了,能吃下一碗粥。老秦摸着二娃的头说:“是‘崖主’显灵了,也是它心疼娃娃。”
村里人都说,老秦能听懂石斛的话。他听出的,是“灵根独抱石泉幽”的坚守——根要扎得深,才能在石缝里立住;叶要承得住露,才能在峭壁上长青。
第二回 金钗倒挂凝霜露,文人偶感赋初章
初秋的一个清晨,雾锁悬壁崖,像给崖壁蒙了层纱。苏州来的文人沈砚之,为避祸乱,躲进了守崖村。他听闻崖上有“仙草”,便缠着老秦,要去崖下看看。
“这雾天看不清,”老秦劝他,“等雾散了,太阳出来,那草才好看。”
沈砚之却固执:“雾中看草,才有仙气。”
两人沿着崖底走,雾中的石斛,像水墨画里的淡影,茎节隐约可见,叶片上的露珠在雾中闪着光。走到石泉眼附近,雾忽然散了一角,阳光漏下来,照在那丛“崖主”上——只见它的茎斜斜垂着,紫褐中泛着金晕,真如一支支倒挂的金钗;叶片上的露珠被阳光一照,像缀了满叶的碎银,顺着叶尖往下滚,落在石上,“嘀嗒”作响。
“金钗倒挂凝霜露……”沈砚之喃喃自语,忽然眼前一亮,“这不就是杨升庵先生笔下的‘金钗石斛’吗?”他年轻时在《滇南本草》里见过记载,却未想亲眼见时,竟这般灵动——“金钗”是形,“凝霜露”是神,形神兼备,难怪被称为仙草。
老秦在一旁说:“我们叫它‘石上金’,你看这茎上的银霜,是它攒的‘精气’,越多越金贵。”
沈砚之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笔,坐在石泉眼旁,对着石斛写生。他画茎节,一笔一顿,像刻金石;画叶片,轻描淡写,似拂丝绸;画露珠,用留白代水,反显晶莹。画毕,他望着画中的石斛,想起自己的遭遇——本是京城翰林院的编修,因直言进谏被贬,如今流落乡野,不正像这石斛,“寄身峭壁”却未失风骨?
一时兴起,他在画旁题了两句诗:“峭壁悬金钗,石泉润幽苔。”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