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铜雨落在瓦当上发出编钟般的清响,李雅纯窗外的芭蕉叶正在融化。叶片脉络里渗出的不是汁液,而是细密的青铜齿轮,落地便长出蜈蚣状的铁足,窸窸窣窣爬满窗棂。
"这是天工坊的蚀骨雨。"李雅纯用银簪挑开纱布,露出空洞的左眼眶。金丝在血肉间穿梭,正编织着新的眼球,"每个雨滴都是淬了魂毒的机关兽。"
林风后退半步撞翻博古架,坠落的瓷瓶在半空炸成蜂群。那些带翅的青铜虫豸扑向雨幕,瞬间被腐蚀得只剩骨架。他这才看清雨帘后悬浮着无数铜镜,每面镜中都映着不同时空的自己——有个镜像正在被锁链贯穿咽喉,而那个执链人的背影与李雅纯有九分相似。
"别看!"李雅纯突然掷出药碗,褐色的汤药在空中凝成玄龟虚影。龟甲上的洛书纹路与铜镜相撞,爆出刺目白光。等林风再睁眼,铜镜碎片已化作满地银蛾,正啃食他衣摆上的星纹。
檐角铜铃突然发出裂帛之音。李雅纯扯断缠在梁上的红绳,整座绣楼开始剧烈震颤。林风扶住妆台时,碰翻了螺钿妆奁,滚出的胭脂盒里盛着的竟是凝固的血块。
"墨家的千里庭户术。"她蘸着血胭脂在掌心画符,地砖突然翻转成棋盘格,"抓稳了!"
失重感袭来的瞬间,林风看见整座绣楼如莲花般层层绽放。青铜雨被某种力量扭曲成漩涡,雨滴在离心力中重组成模糊的碑文。当最后一块地砖归位时,他们已站在百丈高的青铜巨像肩头,脚下是沸腾的云海。
"这是初代圣胎的遗骸。"李雅纯的重瞳映出巨像内部流转的星河,"当年天机阁主用他脊椎炼成量天尺,才算出七世轮回的命盘。"
林风突然捂住心口。怀中的碎片正在与巨像共鸣,那些斑驳的铜锈下浮现出熟悉的星图。最亮的北辰位对应着巨像左眼,而那里插着柄断剑——剑格处的火云纹与马车印记完全一致。
云海突然裂开缝隙,十二艘龙骨飞舟破空而出。舟首悬挂的魂灯里囚禁着鲛人,泣泪成珠的刹那,万千光箭如暴雨倾泻。李雅纯拽着林风跃下巨像,下坠途中咬破指尖在他眉心画咒。
"开!"她厉喝一声,林风胎记处爆出青光。背后凭空展开的星图接住二人,每颗星辰都是枚转动的齿轮。飞舟射出的光箭在星图前扭曲成丝线,竟开始编织某种巨大的茧。
茧中传来心跳声时,林风发现自己的手掌正在透明化。血肉之下,青铜骨骼表面蚀刻着与巨像相同的铭文。李雅纯突然掰断发间骨簪,将尖端刺入他腕间:"别让往生轮的印记苏醒!"
剧痛中,林风看见自己前世记忆如走马灯闪现。有个青衣书生正在往生轮前刻碑,碑文正是老乞丐教他的《千字文》;更早的轮回里,披甲将军把青铜碎片埋进孕妇腹中,而那妇人眉心的朱砂痣与李雅纯分毫不差。
飞舟甲板上传来机括转动声,七十二具连弩同时上弦。李雅纯突然撕开衣襟,心口琉璃镜折射出七彩光晕:"抓紧了!"她迎着箭雨撞向巨像左眼,断剑被撞落的瞬间,云海之下传来洪荒巨兽的嘶吼。
林风在气浪中翻滚,抓住的青铜残片突然长出根须。那些金属藤蔓刺破他的虎口,顺着血脉直抵心脏。濒死之际,他听见三百年前自己的声音在脑内轰鸣:「以圣胎之名,召九幽阴兵!」
云海沸腾如粥,无数青铜手臂破空而出。飞舟被捏碎成铁屑,鲛人魂灯里的幽蓝火焰汇成洪流,涌入林风正在结晶化的右眼。他最后看见的景象,是李雅纯用断剑挑出自己的重瞳,那枚眼球正在坠入云海时化作星图。
黑暗降临前的刹那,有冰凉的手掌覆上他额头。墨香混着铁锈味钻入鼻腔,林风听见苍老的声音在吟诵:「天工开物第七卷,机枢篇第四章...」
再次苏醒时,他躺在一张寒玉床上。四周墙壁布满齿轮机关,黄铜管道里流淌着水银。穿墨色短打的老人正在案前拆解人偶,那偶人腹腔内的机簧结构,与阴傀宗傀儡如出一辙。
"醒了?"老人举起琉璃镜,镜中映出的林风浑身缠满青铜丝线,"你体内有二十七处命锁被激活,天工坊的辰砂漏只能再维持十二个时辰。"
林风试图起身,发现左脚已变成青铜义肢。金属表面浮动的星纹正与墙上星图呼应,最暗的那颗辅星位置贴着张泛黄的工图——绘制的正是他胎记的解析图。
"李雅纯用重明瞳换了你的命。"老人弹指激活某个机关,屋顶降下具水晶棺,"但她没告诉你,历代圣胎的觉醒都需要献祭至亲之人。"
棺盖滑开的瞬间,林风如坠冰窟。棺中躺着个与他容貌相同的少年,心口插着半截量天尺。最恐怖的是尸身右手小指缺了一节——那正是林风六岁时为救老乞丐,被野狗咬掉的部位。
"这是你的第一世。"老人抚摸着棺沿的铭文,"当年李雅纯还是天机阁掌灯使,亲手为你种下命锁。"他突然掀开尸身的衣襟,露出左胸的星形疤痕,"而现在,她把自己炼成了最后一把锁。"
窗外传来青铜雨叩击琉璃瓦的声响,渐渐汇聚成某种韵律。林风突然头痛欲裂,破碎的记忆里浮现出药铺掌柜的脸——那人在往生轮里被齿轮碾碎前,曾用口型反复说着:"小心墨..."
寒玉床突然翻转,林风坠入沸腾的汞池。老人在池边俯视着他,手中量天尺正发出与初代圣胎巨像相同的波动:"该补全第七盏魂灯了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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