承乾宫的炭火燃得极旺,可我却觉得浑身发冷。
我坐在窗边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,目光落在窗外那株梅树上。雪已经停了,阳光照在积雪上,折射出刺眼的白光。
太后已经在床上躺了两天了。
自从多尔衮去世的消息传来,她便一病不起,连早膳都未曾用过。苏麻喇姑说,太后整日握着那块多尔衮送她的旧玉佩,不言不语,像是丢了魂。
——多尔衮的死,真的只是病逝吗?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就像毒蛇般缠绕在我心头,挥之不去。
"娘娘,该用膳了。"蔷薇端着食盒进来,轻声提醒。
我摇摇头:"先放着吧。"
芍药忧心忡忡地看着我:"娘娘,您这两日胃口不好,再这样下去,对腹中的小阿哥不好……"
我叹了口气,勉强拿起筷子,夹了一块清蒸鲈鱼,却食不知味。
"太后那边……可有消息?"我低声问。
蔷薇摇摇头:"慈宁宫闭门谢客,连皇上去了都被挡在门外。"
我指尖微微一颤。
太后在怀疑。
她和我一样,不相信多尔衮会突然病逝。
放下筷子,我走到书案前,提笔蘸墨,在宣纸上写下几个字:
"前些日子还好好的。"
墨迹未干,我又写下:
"五十多岁,正值壮年。"
芍药和蔷薇凑过来看,脸色顿时变了。
"娘娘!"芍药一把按住我的手,"这话可不能乱写!"
我苦笑一声,将纸揉成一团,扔进炭盆。火苗"腾"地窜起,瞬间将纸团吞噬。
"本宫只是觉得蹊跷。"我低声道,"多尔衮那样的人,怎么会突然就……"
我没有说完,但她们都明白我的意思。
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。
若福临真的恨极了多尔衮,他有没有可能……
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发冷。
我帮太后去见多尔衮最后一面,究竟是对还是错?
若福临真的动了手脚,那我岂不是让太后亲眼见证了爱人的死亡?
可若多尔衮真是病逝,那我至少让太后没有留下遗憾……
"娘娘,"蔷薇突然压低声音,"魏统领求见。"
我心头一跳:"让他进来。"
魏丑夫悄无声息地走进内殿,单膝跪地:"娘娘。"
"查到了什么?"我直截了当地问。
他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凝重:"睿亲王病逝前三日,太医院曾换过一副药方。"
"谁换的?"
"院判张太医。"
我眯起眼:"张太医?就是那日带太后入府的那位?"
魏丑夫点头:"正是。"
殿内一时寂静。
张太医年过六旬,在太医院德高望重,素来以耿直着称。他若换了药方,只有两种可能——
要么多尔衮真的病情突变,需要换药。
要么……有人逼他换药。
"张太医现在何处?"我轻声问。
魏丑夫的声音更低了:"昨日告老还乡了。"
我猛地站起身,腹中的孩子似乎被惊动,狠狠踢了我一脚。我扶着桌案缓了缓,才哑声道:"这么巧?"
魏丑夫没有回答,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。
这不是巧合。
这是灭口。
"娘娘,"芍药的声音发颤,"咱们……要不要告诉太后?"
我摇摇头:"不能说。"
若太后知道多尔衮可能是被毒杀的,她会不会崩溃?
若她一时冲动,质问福临,又会有什么后果?
我深吸一口气,看向魏丑夫:"此事到此为止,不要再查了。"
魏丑夫深深看了我一眼,抱拳退下。
夜深了。
我躺在床榻上,却怎么也睡不着。
月光透过窗纱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恍惚间,那些影子仿佛变成了张太医仓皇离宫的背影,变成了多尔衮临终前痛苦的面容,变成了……福临冰冷的目光。
若真是他下的令,他会怎么看我?
一个胆大包天帮太后私会"逆臣"的妃子?
腹中的孩子又踢了我一下,我轻抚肚皮,低声道:"四阿哥,额娘该怎么办?"
翌日清晨,承乾宫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
"皇上驾到——"
我手中的茶盏差点打翻。福临已经七日未曾踏入承乾宫了,今日怎么突然……
还没等我起身相迎,殿门已经被推开。福临一身墨色常服,面色冷峻地走了进来。
"臣妾参见皇上。"我连忙行礼。
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扶我,只是淡淡道:"免礼。"
我直起身,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脸色:"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……"
"朕来告诉你,"他打断我,声音平静得可怕,"张太医死了。"
我浑身一僵,血液仿佛瞬间凝固。
"什、什么?"
"告老还乡的路上,"福临盯着我的眼睛,"马车坠崖,尸骨无存。"
他的眼神太锐利,像是能直接看穿我的心思。我强自镇定,轻声道:"皇上节哀,张太医是位好太医……"
"董鄂宛宛,"福临突然上前一步,一把扣住我的下巴,"你当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?"
我被迫仰头看他,心跳如擂鼓:"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……"
他冷笑一声,松开手:"不明白最好。"
说完,他转身就走,却在门口停下脚步,头也不回地道:
"宛宛,这宫里有些事,知道得越少,活得越久。"
殿门"砰"地关上,我腿一软,跌坐在椅子上。
他在警告我。
他什么都知道。
窗外,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。
我望着漫天飞雪,忽然想起那日太后泪流满面的样子。
若她知道,她最爱的人可能是被她的亲生儿子害死的……
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。
我轻轻抚摸隆起的腹部,低声道:
"四阿哥,这深宫……比额娘想象的还要可怕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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