养心殿的烛火晃了晃，熄灭了最后一支。
窗外是初春的黎明，天色将明未明，一层青灰的雾霭笼罩着紫禁城的琉璃瓦。福临的手在我掌心渐渐凉下去，他的呼吸轻得几乎察觉不到，可眼睛却固执地睁着，像是要等一个答案。
"来世……"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，"你会选我吗？"
我低头吻了吻他干裂的唇："当然。"
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，似乎想攥紧我，却已经没有力气。
"我很愧疚……"我贴着他的耳畔，轻声说，"你爱我，比我爱你多。"
福临的睫毛颤了颤，唇角却勾起一丝极淡的笑。他太了解我了，知道我在说谎——我爱他，早已超越了所有。
"那……"他的气息微弱，却仍固执地问，"下辈子……你还愿意遇到我吗？"
我没有立刻回答，而是轻轻抚过他凹陷的脸颊。
这张脸，从少年天子到如今病骨支离，我看了整整十二年。从意气风发到缠绵病榻，从偏执霸道到温柔缱绻，他所有的样子，我都记得。
"皇上呢？"我反问，"下辈子还愿意遇到我吗？"
福临的瞳孔微微涣散，却仍固执地望向我。
"朕……"他艰难地开口，"只愿比任何人都早认识你……"
"然后……不顾一切地渴求你的爱……"
他的声音越来越轻，像一缕即将消散的风。
我俯身贴近他的耳畔，听着他最后的呼吸。
"不许……"他的指尖在我掌心轻轻一划，"为朕殉情……"
然后，那口气终于断了。
我没有放声大哭。
养心殿外，跪了一地的太医、太监、宫女，他们屏息凝神，等待着皇贵妃崩溃的哭声。可我没有。
我只是静静地贴在他的耳边，像诉说一个秘密般，轻声说：
"我爱你。"
"很爱很爱……"
"你赢了所有男人的那种爱。"
因为我知道，
人死后最后丧失的才是听觉。
所以，我不要在他耳边哭喊，不要让他听见撕心裂肺的悲恸。我要让他听见的最后一句话，是我爱他。
这是我给他的，最后的浪漫。
玄烨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时，我仍保持着那个姿势，额头抵着福临的鬓角，仿佛只是睡着了。
"额娘……"他颤抖着唤我。
我缓缓直起身，平静地替他擦掉眼泪："玄烨，你皇阿玛走了。"
丧钟响彻紫禁城。
我亲手为福临换上龙袍，梳好发髻，甚至替他描了眉。他的面容安详，仿佛只是沉睡。
"下辈子……"我低声说，"我会早点找到你。"
史载：顺治二十四年春，帝崩于养心殿，年二十六。皇贵妃董鄂氏主持丧仪，未落一滴泪。
伤心在心里面，而且感觉人在极度伤心的时候，大脑会很空白很呆滞，感觉一切都很虚幻……像是在做梦……
来到这个世界……最初盼望只是一场梦，梦醒了就可以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了，可后来有了玄烨和胤禛，虽然胤禛只是匆匆来过……还有了和福临这么刻骨铭心的爱情。
没能和福临白头偕老，我一点都不遗憾，因为在想象里，在回忆里，在每一个睡得着与睡不着的梦里，我已经和他白头偕老，老公公拉着老婆婆一起去看夕阳了……而且还子孙满堂……
无人知晓的是我在灵前守了七日七夜，只是每晚都会俯在棺椁边，轻声说一句——
"我爱你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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