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多时,营门大开,一队衣甲鲜明的汉军骑兵驰出,为首的是一位二十余岁的将领,面容刚毅,双目如电。
“末将宗员,奉卢中郎将之命,前来迎接袁将军。”将领在马上抱拳行礼,目光却在袁绍身后的部队上来回扫视,尤其在关羽和那柄显眼的青龙偃月刀上停留了片刻。
袁绍敏锐地注意到宗员眼中的戒备,淡然一笑:“有劳宗将军了。这些都是本官亲训的部曲,军纪严明,绝不会在卢中郎营中造次。”
宗员神色稍缓,侧身引路:“袁府君请随我来。卢中郎已在帐中设宴相候。”
进入汉军大营,袁绍立刻感受到了截然不同的氛围。与地方郡国兵的散漫不同,这里的士兵个个神情肃穆,操练的喊杀声震天响,巡营的士卒步伐整齐划一。更令他惊讶的是,营中居然设有读书帐,隐约可闻诵经之声。
“卢师治军,果然文武兼备。”袁绍由衷赞叹。
宗员闻言,脸上露出自豪之色:“中郎将常说,为将者不知书,不过一勇之夫耳。”
一行人来到中军大帐前,只见帐外肃立着二十名虎贲卫士,皆手持长戟,目不斜视。
帐内突然传出一个浑厚的声音:“本初到了?进来吧。”
“卢师!”袁绍草草行礼,额角还挂着汗珠,“陛下派的人可到了?”帐中烛火将他眼底的急切照得无所遁形。
卢植花白的长须微微颤动,沉默地点了点头。这个动作让袁绍瞳孔骤缩,他猛地踏前半步:“人呢?”
“回去了。”老将军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。
袁绍霎时脸色煞白。
“走了多久?”袁绍的声音突然拔高,引得帐外卫兵探头张望。
宗员刚捧起茶盏,被这声喝问惊得洒了半身:“约、约莫半个时辰...”话音未落,帐外突然传来嘈杂声。
“报!涿郡刘玄德率乡勇前来助战!”
卢植眉头拧成川字。他本想支开袁绍再作打算,眼下却横生枝节。正犹豫间,帐帘已被掀开——袁绍夺路而出时,与刚要进帐的刘备结结实实撞个满怀。
“哎哟!”刘备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,箬笠滚出老远。
他身后两名虬髯大汉顿时怒目圆睁,佩刀出鞘三寸。其中面如重枣的汉子厉喝:“瞎了你的狗眼!”
“何方村夫敢挡本将军去路?”他锦衣上的金线在晨光中刺眼夺目,与刘备沾满泥点的粗麻衣形成鲜明对比。
刘备却已利索地爬起,按住身后欲发作的壮汉:“颜良贤弟且住!”转而对袁绍长揖到地:“在下涿郡刘备,冒犯将军虎威,万望海涵。”
“懒得跟你废话。”袁绍看了一眼刘备。
这时卢植踱出军帐,袁绍见状只得强压怒气,草草拱手:“卢师,军情紧急,容绍改日请罪。”说罢翻身上马,扬鞭时带起的尘土扑了刘备满脸。
袁绍突然命令,又对关羽道,“云长,你即刻佯攻广宗西城,做出我军主力将至的态势。”待关羽领命离去,他转向许攸,“备黄金百两,明珠五十斛,再从我私库取那对和阗玉马。”
许攸倒吸一口凉气:“主公这是要...”
“我亲自去追左丰。”袁绍眼中闪过决绝,“卢师当年教我'小不忍则乱大谋',今日便叫那阉人知道,四世三公的袁本初,能屈能伸!”
卢植望着绝尘而去的背影,摇头轻叹。他岂会不知袁绍要去追赶使者?
“玄德来得正好。”老将军转身时已换上温和神色,伸手为刘备拍去肩上尘土。
“随我进帐详谈。”他的目光扫过刘备身后五百健儿,这些乡勇虽然装备简陋,眼中却闪着灼灼的光——那是他久违的,真正为天下苍生而战的眼神。
雨夜奔马是最磨人的苦差。
袁绍带着二十亲骑沿官道疾驰,蓑衣早被横飞的雨箭射得千疮百孔。至邺城南三十里的长亭处,终于追上了左丰的车队。
“前方可是左黄门?”袁绍勒马高呼,声音压过雨声,“在下渤海太守袁绍,有要事相商!”
车队骤停。
最华丽的马车掀起一角帘子,露出张白胖圆脸:“哟,这不是袁府君吗?冒雨追来,莫非要治咱家索贿之罪?”语气阴阳怪气,眼中却闪着警惕的光。
袁绍滚鞍下马,竟在泥泞中单膝行礼:“黄门说笑了。绍听闻天使路过,特来献上剿贼捷报,兼有些许冀州土产,聊表心意。”
左丰眯起眼,目光在袁绍身后那几口沉甸甸的木箱上转了一圈,忽然笑了:“进来吧。这鬼天气,难为你跑一趟。”
马车内熏香浓得呛人。
袁绍强忍不适,亲手打开随身锦匣:“此乃广宗贼首张角佩剑,我军浴血所得。另有黄金明珠若干,望黄门笑纳。”
左丰用保养得宜的手指拨弄着明珠,忽然话锋一转:“卢植是你老师?”
“正是。”袁绍腰杆笔直,“卢师常言,为将者当以社稷为重。今广宗贼势已颓,若临阵换将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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