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笼罩着行军队伍,铁甲上凝结的露水不断滴落。皇甫嵩勒马停在岔路口,肩伤在潮湿空气中隐隐作痛。曹操从后方策马而来,猩红披风上沾满泥点。
“孟德,你看这军容如何?”皇甫嵩转头对身旁的曹操问道。
曹操抚须微笑:“将士用命,锐不可当。此番直取广宗,必能一举剿灭张角。”
“皇甫公,前锋已过棘阳,再有两日便可抵达广宗。”曹操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,“探马报张角近日闭门不出,恐是惧我军威。”
皇甫嵩微微颔首,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上的“荡寇”二字。
自长社大捷后,朝廷连发三道诏书催促进军。如今张梁残部遁入太行山,正是直捣黄巾心脏的良机。
“报——!”
一声急促的呼喊撕裂晨雾。只见一骑快马疯驰而来,马背上使者衣衫尽湿,不知是露水还是汗水。那人在三丈外就滚鞍下马,跪地时溅起大片泥浆。
“广宗急报!张角...张角前夜暴病而亡!”
皇甫嵩瞳孔骤缩。曹操的佩剑“铮”地弹出半寸,又被他生生按回鞘中。
“细说!”皇甫嵩声音陡然锐利。
“三日前张角暴毙,其亲信秘不发丧。袁本初不知从何处得讯,率渤海郡兵连夜攻城,现已占据广宗,正在清剿黄巾残部!”
皇甫嵩面色铁青,指节捏得发白。他苦心经营的合围战略,竟被袁绍抢先一步。曹操却已恢复镇定,上前一步问道:“张角尸首可曾寻获?”
“袁将军已命人将张角枭首,首级正在送往洛阳途中。”
片刻后,他突然发出一声说不清是喜是怒的短笑:“好个袁本初!我们在这边血战长社,他倒趁虚而入摘了桃子!”
皇甫嵩一把抓过军报,绢布在指间沙沙作响。他目光急扫那些潦草字迹,看到“袁军先登”“斩首万余”等字样时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“我们不必去广宗了。”
皇甫嵩突然冷笑:“好个袁本初,动作倒是利索。”他转向曹操,眼中锋芒毕露,“孟德以为,袁绍此举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?”
曹操目光闪烁:“袁氏四世三公,耳目遍天下。能先于朝廷大军得知张角死讯,倒也不奇...”话锋突然一转,“只是这攻城时机,未免太过精准。”
这句话像把薄刃,划开了表面文章。曹操言下之意,张角之死恐怕另有蹊跷。
“黄巾之乱必须彻底平定,现在张角一死,各地渠帅必定化整为零转入暗处...”
二人对视一眼,心照不宣。袁绍抢功之心,昭然若揭。
他太明白皇甫嵩的担忧——若不能趁势全歼黄巾主力,这些潜伏起来的教徒将来必成心腹大患。而袁绍抢先拿下广宗,不仅抢了头功,更打乱了整个战略部署。
“报!渤海使者到!”
“皇甫将军!曹都尉!”许攸在马上拱手,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得色,“我家主公已克广宗,特命攸来报捷!”
“原来是许子远啊。”曹操看着来人说道。
皇甫嵩面上已恢复古井无波:“许先生辛苦。袁将军立此大功,朝廷必有重赏。”
许攸笑得眼纹堆叠:“全赖皇甫将军在长社大破张梁,使贼首丧胆。对了...”他忽然从鞍袋取出一方锦盒,"是主公特意嘱咐,要亲手交给将军的。”
亲兵接过呈上。
朱儁接过木匣,打开瞬间脸色大变——匣中赫然是张角那绺着名的白须,根部还沾着暗红血渍!
曹操突然放声大笑:"袁本初这是要将军替他验明正身啊!"
皇甫嵩却沉默地凝视那绺白须。他曾与张角有一面之缘,那时这位太平道首领还在钜鹿施符水治病。谁想短短数年,竟掀起这滔天巨浪...
“回去替我谢过本初。”皇甫嵩合上盖子,声音听不出喜怒,“不知广宗现今如何布置?”
许攸捋须道:“主公已收编降卒万余,正清点张角留下的粮械。”
“就说张角虽死,黄巾未平。他既取了广宗,就好生看着。若走脱半个妖贼...”
“老夫定上表朝廷,问他个纵敌之罪!”
曹操闻言眼中精光一闪,适时插话道:“听闻张角之弟张宝尚在曲阳,不知袁将军可曾分兵追剿?”
许攸脸上得色稍敛,捻着胡须道:“这个...主公正整顿军备...”
“报——!”
只见一名传令兵滚鞍下马,嘶声道:“急报!下曲阳方向出现大队黄巾,打着'地公将军'旗号!”
皇甫嵩缓缓起身,甲胄发出冰冷的摩擦声。他取过案头虎符递给曹操:“孟德,你率轻骑三千即刻出发。记住,若遇张宝残部...”老将军指尖划过咽喉,“不必请令。”
许攸气氛骤变,心知不妙,当即收敛神色,拱手道:“皇甫将军既已验明正身,攸便不再叨扰,这便回去复命。”
皇甫嵩目光如刀,冷冷扫过那盛放白须的锦盒,又缓缓落在许攸脸上,道:“许先生远来辛苦,本应设宴款待,奈何军务紧急,不便久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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