咸阳宫前的青铜鼎炉飘着柏木香,李岩斜倚在龙纹雕栏旁,指尖摩挲着案头竹简。竹简上《止工爵疏》的字迹还带着墨香,联名者里赫然有公子嘉、嬴巽等宗室贵胄,最末尾那个「淳于越」的落款尤其刺眼——这些人终究还是坐不住了。
「陛下,列位大人已在广场候着。」赵高的声音带着几分谨慎。李岩抬眼望向丹阶下的广场,只见锦衣华服的贵族们三三两两站着,峨冠博带间透着不屑,倒是百工署的工匠们穿着短褐,捧着木箱铁器,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质朴。
他起身拂袖,玄色皇袍上的日月纹在风中舒展。走到丹陛中央时,下方忽然传来嗤笑——赵国后裔公子嘉捻着山羊胡,朝身旁儒生低语:「竖子岂知周礼?百工之流也配封爵?」
李岩唇角微扬,扬声道:「今日召诸位来,不为别的。」他抬手示意,百工署丞陈柱立刻挥手,几个工匠抬着木架上前,布幔掀开的瞬间,广场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。
那是一具造型怪异的弓弩,铜制弩臂上刻着细密的刻度,弓弦泛着熟铁特有的冷光。陈柱上前半步,朗声道:「此乃百工署新制『秦式蹶张弩』,可调节张力,最远射程三百步。」
「不过是奇技淫巧!」公子嘉甩袖斥道,「我大秦军阵向来以戈矛为根本,弄这些花架子——」
「哦?」李岩挑眉截断他的话,「那公子可知道,去年九原之战,我军正是用此弩射杀匈奴左贤王?」他转向蒙恬,「蒙将军,不如让诸位大人见识见识这『花架子』的威力?」
蒙恬轰然应诺,大步上前取过弩机。他褪去外袍,露出小臂上狰狞的刀疤——那是与匈奴血战的勋章。工匠递上一支三棱铁箭,箭头闪着幽蓝的光,显然淬过毒。
「且慢!」公子嘉突然拔高声音,「若伤了人——」
「放心,不射人。」李岩抬手指向广场西南角,那里立着一排青铜酒爵,最远处那只不过拳头大小,在阳光下泛着微光,「蒙将军,就射最末尾那只爵吧。」
蒙恬单膝跪地,将弩机抵在肩头,瞳孔微缩,手指扣动扳机。只听「嗡」的一声弦响,铁箭破空而出,竟在众人肉眼难辨的瞬间,精准贯穿了那只青铜爵的三足,余力未减,深深钉入身后的夯土墙中,爵身还在箭杆上微微震颤。
广场死寂如坟。公子嘉脸色煞白,踉跄半步扶住身旁石柱。儒生们面面相觑,淳于越的山羊胡抖得厉害,半天憋出一句:「兵者,凶器也……」
「凶器?」李岩冷笑,缓步走下丹陛,「若无此『凶器』,去年冬天匈奴南下,怕是要饮马渭水。诸位口口声声礼义廉耻,可曾想过,北疆将士正是用这些『奇技淫巧』的铁器,挡住了匈奴的弯刀?」
他转身看向陈柱,目光柔和了几分:「陈工丞,你来说说,这弩机如何制成?」
陈柱抹了把额头的汗,朗声道:「回陛下,此弩用熟铁为胎,青铜为郭,弩臂刻度按《墨经》『力尺度法』所制,可根据射手臂力调节——」
「够了!」公子嘉突然暴喝,「即便有些用处,也不过是匠人勾当,怎能与士大夫相提并论?我大秦以耕战立国,不是靠这些——」
「耕战?」李岩猛地转身,玄色衣摆扫过石阶,「你可知,郑国渠经百工署改良后,灌溉面积扩大三倍?你可知,新制的铁犁让关中亩产粟米两石?你口中的『匠人勾当』,正在让大秦的百姓吃饱饭,让大秦的士兵打胜仗!」
他忽然逼近公子嘉,目光如刀:「当年长平之战,秦军月产戈矛三万;如今用叠铸法,月产十万有余。你说,若没有这些『贱业』,我大秦拿什么一统六国?拿什么北击匈奴?」
公子嘉被他逼得连连后退,脚跟撞在石柱上,脸色青白交替。忽然,他像是想起什么,梗着脖子道:「陛下若一意孤行,恐伤了宗室体面,寒了士大夫之心!」
「宗室体面?士大夫之心?」李岩忽然大笑,笑声中带着几分冷冽,「朕问你,去年冬日,咸阳冻毙流民三百二十一人,其中有几个是宗室?有几个是士大夫?」他猛地拽过公子嘉的手腕,按在身旁的青铜鼎上,「你摸摸这鼎,是百工署工匠用七十二道工序铸出来的。你以为这是体面?这是百姓的血和汗!」
公子嘉浑身发抖,想要抽回手,却被李岩攥得死死的。广场上的贵族们纷纷低下头,不敢与李岩的目光对视。倒是那些工匠们,腰杆挺得更直了,陈柱甚至偷偷抹了把眼睛。
「从今日起,」李岩松开手,声音陡然低沉,「工爵与士爵同等待遇,工匠可入朝为官,可世袭爵位。再有敢轻视百工者,休怪朕不客气。」他转身看向蒙恬,「蒙将军,即日起,各军种兵器改良事宜,由百工署直接对接,无需经过宗正寺。」
蒙恬轰然应命,手按剑柄朗声道:「末将遵旨!若再有贵族阻挠兵器改良,末将便拿这剑说话!」他的声音如洪钟大吕,震得广场上的青铜灯台嗡嗡作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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