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节 深渊回响
2010年7月24日,暴雨如注。
三峡库区的水面被雨点砸出无数凹痕,像一张布满针眼的巨大皮肤。"长江三号"监测船的甲板上,警报器的红光在雨幕中忽明忽暗,将每个人的脸映得如同鬼魅。我攥着那张水下影像截图,相纸已经被雨水浸软,但印刷机上"校准员已就位"的字样依然清晰可辨。
"声呐显示水下物体正在移动!"
监测员的喊声从船舱里传来。我冲进控制室,屏幕上八十一口青铜棺椁已经改变了排列方式。它们缓缓漂移,最终组成一个巨大的眼睛图案——中央瞳孔位置,正是那台吞噬了老吴的微型印刷机。
顾瞎子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惨叫。他的义眼从眼眶中弹出,在甲板上"咕噜噜"滚动,最后卡在排水孔边缘。玉琮材质的眼球内部渗出青光,在水洼表面投射出诡异的画面:三千年前的三星堆祭祀坑,祭司正用青铜刀挖出一名少年的眼睛,然后将沾血的玉琮塞入空洞的眼窝。
"老吴的氧气还能支撑二十五分钟。"船长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,带着电流杂音,"但通讯完全中断,水下摄像机也......"
"我去。"我抓起备用潜水装备,手指碰到氧气管时,金属表面突然浮现出细小的楚国文字。
苏晚晴一把拽住我的手臂:"你锁骨上的印记已经开始反应了!"
她扯开我的衣领,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——那道本已淡化的疤痕重新变得鲜红,皮肤下的青铜纹路像复活的老树根,正向心脏位置蔓延。更可怕的是,纹路的走向与声呐屏幕上的"眼睛"图案完全一致。
但我注意到了一个更关键的细节。放大水下照片的右下角,老吴的氧气瓶上挂着一个拇指大小的青铜鼎——那是我父亲从不离身的烟盒,内壁刻着"陆明远"三个字。1999年他失踪那晚,这个烟盒也一起消失了。
"你们看!"张海峰突然指向顾瞎子的义眼。
那颗玉琮眼球投射的画面变了。现在的影像里,三星堆祭司手中的玉琮正在变形,逐渐呈现出《少年科学》logo的轮廓。而跪在地上的少年,锁骨处赫然刻着与我完全相同的胎记。
暴雨中,船身突然剧烈倾斜。声呐屏幕上的"眼睛"图案开始旋转,八十一口棺椁同时向水面浮起。船长惊恐的喊声伴随着警报响彻船舱:
"水下出现漩涡!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!"
第二节 活字深渊
水下三十米,世界只剩下压抑的黑暗与刺骨的寒冷。
我顺着安全绳下潜,耳边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在头盔内回荡。强光灯的光柱穿透浑浊的江水,照出悬浮的泥沙颗粒,它们像微型星辰般在光束中流转。每下潜一米,胸口就愈发沉闷——不是水压造成的,而是锁骨处的青铜纹路正在皮肤下蔓延,像无数细小的金属虫子在血管里爬行。
第一口青铜棺椁突然从黑暗中浮现。
棺盖上的纹路让我呼吸一滞——那是《少年科学》2005年1月刊的封面图案,精确到每一处烫金细节。当我伸手触碰时,棺盖突然滑开一道缝隙,里面涌出的不是尸骸,而是无数微型青铜活字。它们像鱼群般在我周围游动,组成一段文字:
"校准进度12%:记忆提取完成"
安全绳猛地绷紧,对讲机里传来船长失真的吼叫:"声呐显示有物体高速接近!"
我转身的瞬间,灯光照亮了令人窒息的景象——八十一口棺椁悬浮在深水中,排列成完美的几何图形。每口棺椁都在渗出黑色油墨,这些液体在水中保持完整形态,像一条条毒蛇般向中央汇聚。
在那里,老吴静静悬浮着。
他的潜水服已经破裂,露出里面青铜化的皮肤。双手捧着那台微型印刷机,动作虔诚得像在供奉神像。面罩后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青铜色,瞳孔处是转动的活字轮。更恐怖的是,他的胸腔透明可见——心脏已经被替换成一颗跳动的玉琮,随着"心跳"不断渗出黑色液体。
印刷机正在吐出新的人皮纸张。最新的一张缓缓输出,我看清了上面用血写的标题:《陆远:第82任校准员》。下面的正文是我的生平,精确到连我自己都遗忘的童年细节:
"1987年6月15日,首次接触青铜器(父亲书房,三星堆图录)"
"1999年7月23日,生命密码首次激活"
"2010年7月24日,校准程序启动......"
老吴突然转头看向我。
他的嘴在面罩后开合,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炸响:"玉琮是接收器......活字是存储器......"
下一秒,他的潜水服彻底爆裂。
无数青铜活字从体内喷涌而出,像子弹般射向四周。它们在水流中自动重组,最终形成一行巨大的立体文字:
"校准重启倒计时:23:58:17"
最近的棺椁突然完全打开。里面浮出一本《少年科学》合订本,封面是我父亲的照片。书页自动翻到中间,露出夹层里的青铜箔片——上面刻着今天的日期,以及一行小字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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