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
拘留室的荧光灯嗡嗡作响,陈建军盯着自己在铁桌上的倒影,指尖反复摩挲着烟盒边缘。第三根哈德门即将燃尽,烟灰簌簌落在囚服上,烫出几个细小的焦斑,像极了妻子王某梅美容店账本上的墨点——那些他曾怀疑藏着情夫馈赠的数字。
"她说要去见个客户。"陈建军突然开口,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丝,"我知道是喜子,那个在伊犁就跟她不清不楚的男人。"他抬起头,目光穿过铁栏杆,落在李队长脸上,"你见过他们的合影吗?他的手搭在她肩上,比我抱她时还自然。"
李队长没说话,只是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。审讯室的钟表指向凌晨两点,陈建军的影子在墙上晃成模糊的团,像具被抽去灵魂的躯壳。
"我故意没锁门。"陈建军笑了,笑声里带着股悲凉,"想等喜子进来,抓他们个现行。让她看看,我这个'没出息的保安'到底有没有胆子收拾她的野男人。"他的手指狠狠碾灭烟头,"可我没想到,进门的不是喜子,是个鬼影子般的少年。"
李队长的笔在记录簿上停顿:"你离开家时,确定没锁门?"
"院门虚掩,屋门敞开。"陈建军盯着天花板,仿佛看见案发当天的自己,正站在象棋摊前,心不在焉地数着烟蒂,"我想过,就算喜子不来,说不定会有贼进去,让她吃点苦头...可我发誓,没想过让她死。"
这时,小王推门进来,在李队长耳边低语几句。李队长翻开桌上的文件夹,里面是喜子婚礼的录像截图:画面里的喜子穿着红色中式礼服,正举着酒杯向宾客致意,背景墙上的时钟显示11:15——正是王某梅的死亡时间。
"刘某明的监控记录也查清楚了。"小王递来另一份报告,"他11点在集市买烟,11:30才离开,根本没时间作案。案发时出现在现场的,确实是去看热闹的。"
李队长盯着陈建军:"你妻子有没有提到过,和喜子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?"
陈建军沉默片刻,从裤兜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,上面是串电话号码:"这是她手机里的未接来电,案发前一天晚上十点打的,我查过,是喜子的号码。"
与此同时,物证室里,技术员正对着显微镜皱眉。"拖把头的皮肤碎屑,DNA比对结果出来了。"他摘下手套,递给李队长一张报告,"属于王鹏,而且...上面还有陈建军的指纹。"
李队长猛地抬头:"什么意思?"
"陈建军拖地时,拖把毛蹭到了窗台残留的皮肤组织。"技术员解释道,"王鹏翻窗进入时,手腕内侧的旧伤蹭到了窗框,而陈建军拖地板时,无意中用拖把销毁了这些痕迹。"
窗外,黎明的微光正穿透云层。李队长拿着报告走向拘留室,路过监控屏时,突然看见画面里的王鹏——少年正蜷缩在床角,手腕内侧的月牙形伤疤在晨光中若隐若现。
"你翻窗时,是不是割伤了手腕?"李队长再次提审王鹏时,指着他的伤疤问。
王鹏低头看着伤口,眼神有些恍惚:"记不清了...可能是爬墙时刮到的。"他突然抓住铁栏杆,"警察叔叔,那个阿姨真的是我杀的吗?我只是想让她别喊..."
李队长叹了口气,递去一杯热水。少年的手掌几乎是他的两倍大,指节上布满老茧,很难想象这是双十二岁孩子的手。
"说说,你怎么知道那家人中午没人?"
王鹏沉默良久,声音轻得像蚊子:"我爸说,棉纺厂的工人中午都回家吃饭,那片儿的院门大多不锁..."他突然哽咽,"我只是想偷点钱给我妈买药,她得了癌症,没钱治..."
这句话如重锤般击中李队长。他想起王鹏的户籍资料:母亲三年前病逝,父亲在棉纺厂做搬运工,父子俩住在厂区的临时工棚里。所谓的"偷钱",或许真的是出于无奈。
回到办公室,李队长再次复盘案情:陈建军因嫉妒故意留门,王鹏因盗窃临时起意杀人,两个本无关联的人,却因命运的巧合,在十分钟内促成了悲剧。而那把被反复检查的斧子和木棍,不过是凶手慌乱中随手丢弃的烟雾弹,真正的凶器,一直摆在显眼的茶几上,以反常的姿态,嘲笑所有人的疏忽。
"李队,陈建军想见你。"小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拘留室里,陈建军盯着李队长手中的报告,突然笑了:"原来我拖了个地,反而帮凶手擦了屁股。"他的语气里满是自嘲,"她总说我没出息,连个地都拖不干净,现在倒好,我成了杀人犯的帮凶。"
李队长没接话,只是翻开笔记本:"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,案发当天,你擦完茶几,到底是怎么摆放板凳的?"
陈建军愣了愣,眼神变得空洞:"记不清了...好像是倒扣着放的吧,方便拖地。"他突然抓住李队长的手腕,"但现在想想,可能我记错了,当时心里乱,说不定随手一放就是四脚朝上..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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