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8月18日,北京通州的夏夜黏腻得像块化不开的黑糖。陈建军蹲在城中村出租屋的水泥地上,膝盖抵着吱呀作响的木床,手机屏幕在掌心映出一片青白。这是他今晚第三次拨打妻子的电话,通话记录里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像一串歪扭的惊叹号。
“秀琳,接电话啊。”他的拇指在绿色接听键上悬了两秒,终于咬牙按下去。信号延迟的蜂鸣声里,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撞着肋骨。突然,听筒里炸开一声撕裂空气的尖叫,像生锈的刀片刮过玻璃,紧接着是重物翻倒的闷响——是客厅木质茶几的动静,他认得那声音,上个月他刚给桌角钉过加固的木条。
“秀琳!”陈建军猛地站起来,木床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。电话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喘息,混着布料摩擦的窸窣,像有人在剧烈挣扎。他听见妻子带着哭腔的呼喊:“建军——”尾音突然被掐断,紧接着是电流杂音,再然后,寂静。
他盯着手机屏幕,通话时长停在1分17秒。手指颤抖着再次拨打,嘟嘟声只响了半声,就被对方挂断。再拨,提示音变成机械的“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”。陈建军的后背撞上斑驳的墙纸,墙皮簌簌落在他汗湿的衣领里。墙上贴着孩子的奖状,岳母前天刚带着五岁的女儿回吴桥老家,走的时候说“秀琳一个人在家也清净”,可现在,这通电话让他浑身发冷。
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23:07。陈建军抓起钥匙往外跑,凉鞋在青石板路上敲出急促的节奏。巷口的公用电话亭还亮着灯,他摸出皱巴巴的硬币塞进去,手指在键盘上跳:表弟周明的号码他烂熟于心。
“明子,你现在去我家看看!秀琳出事了!”话筒里传来表弟迷糊的哈欠,陈建军这才想起吴桥和北京有一个小时的时差,此刻当地不过22点刚过。他语速飞快地重复着电话里的惊叫,直到表弟的声音突然清醒:“哥你别急,我这就骑车过去!”
周明的摩托车在吴桥县城的巷子里狂飙,车头灯划破浓稠的夜色。崔秀琳家的出租屋在城郊老街区,青砖墙围起的小院门挂着把生锈的铁锁——不对,嫂子平时为了方便,晚上只插木门,铁锁早坏了半年。他跳下车时,发现院门果然虚掩着,门闩从内侧扣死,推不动。
“嫂子!我是明子!”他拍打着铁门,铁皮发出空洞的回响。院里静悄悄的,只有北房卧室的灯光透过纱窗,在地上投出模糊的方形光斑。周明侧耳倾听,突然听见墙内传来拖沓的响动,像有人拖着什么重物在泥地上摩擦,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喘息,还有——他后颈一凉,那是布料蹭过砖墙的窸窣声,像极了有人在爬墙。
“喂!里面是谁?”他掏出手机照亮墙头,却只看见晃动的树影。掌心的汗让手机差点滑落,他突然想起表哥的话:“听见惊叫后就断线了,再打就关机。”手指发抖地按下110,报警时声音都在打颤:“这里是红旗巷17号,我嫂子可能出事了!门从里面锁着,里面有奇怪的声音——”
五分钟后,警笛声由远及近。率先赶到的是片警老陈,手电筒光束扫过院门时,他注意到门闩的铁环上缠着半根尼龙线,线头新鲜,像是刚被扯断。“退后。”他按住周明的肩膀,抬腿踹向木门,门却纹丝不动——里面还插着门闩。
“翻墙。”老陈踩着墙根的石阶往上爬,警用强光手电照亮院子的瞬间,他的瞳孔骤然收缩。北房客厅的电视还在播放《新闻联播》重播,荧光在空荡的房间里明灭,卧室门半开着,露出一角凌乱的床铺,床上扔着件粉色睡衣,袖口还沾着未干的水渍,像是刚洗完澡换上的。
而南院的阴影里,有什么苍白的东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——是一只裸露的手臂,指尖抠进泥土里,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色的污渍,分不清是泥还是血。
刑警队长张建国赶到时,现场已经拉起警戒线。他踩着墙头跳进院子,胶底鞋在墙头上蹭下几块碎砖。夏夜的风带来若有若无的血腥气,混着泥土的潮气,钻进他的制服领口。
“死者崔秀琳,32岁,酒店服务员。”法医老王蹲在南院的浅坑旁,手电筒照亮尸体颈部,“两道损伤,勒痕和锐器伤,勒痕在前,应该是先用数据线勒颈,导致窒息昏迷,随后用锐器切割颈部,造成大出血。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23点左右,和报警人所述电话惊叫时间吻合。”
张建国的光束扫过北房卧室:床头柜上的手机充电器插着空插头,数据线不翼而飞;床上的被子半拖在地上,枕头边有一块深色水渍,老王说那是口鼻出血留下的;床下铺着一条崭新的蓝色褥子,边角整齐地塞进床架,与整个凌乱的卧室格格不入。
“她平时睡觉不铺褥子?”张建国转头问跟来的周明。周明咽了口唾沫:“嫂子说孩子总在地上玩,褥子经常弄脏,所以收在衣柜里。”张建国蹲下身,指尖划过褥子边缘,没有灰尘,反而带着淡淡的阳光味——像是今天刚晒过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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