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,我跪坐在陈婷家新买的波斯地毯上,掌心沁出的汗珠把遥控器捂得发烫。1997年的夏天格外闷热,蝉鸣声里飘着新刷墙漆的刺鼻气味,陈叔叔单位分的这套三居室刚装修完,客厅东墙上那台29寸松下画王彩电正泛着幽幽蓝光。
"再往右调两格,刚才那个台好像在播《还珠格格》重播。"陈婷把瓜子壳吐进搪瓷缸,细碎的咔嗒声在空荡的客厅回响。她家老式座钟的铜摆左右晃着,我瞥见时针正指向下午三点十分,玻璃柜里的青瓷花瓶将我们的倒影折成扭曲的形状。
频道数字跳到13时,屏幕突然漫起大片雪花。我正要按键,画面倏地清晰起来——连绵的黛青色山峦压着铅灰云层,蜿蜒的送葬队伍像条褪色的白绫缠在山腰。最前头的孝子抱着褪色相框,麻布孝帽垂下的白纱随山风乱舞,相框里老太太的遗照嘴角似乎向上翘着。
"这什么破台。"陈婷抓起颗瓜子嗑得脆响,她新剪的齐耳短发扫过发红的耳廓,"连台标都没有,该不会是县电视台又在试播吧?"
镜头突然剧烈晃动,画面切到队伍末尾。三个扎麻绳腰带的男人逆着风低头疾走,他们千层底布鞋碾过碎石的声音清晰可闻。我后颈突然泛起凉意,空调明明还没装,八月的热浪却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隔在外。
"要不换台吧。"我说这话时,队列最末的男人猛然回头。他深陷的眼窝里嵌着浑浊的眼球,龟裂的嘴唇张开露出焦黄的牙,视线穿透屏幕直刺过来。陈婷的瓜子缸哐当砸在地板上,褐色的瓜子仁蹦跳着滚进电视柜底下。
"他们能听见!"我尖叫着扑向遥控器,画面中的送葬队伍突然集体转身。相框里的老太太眼珠骨碌转向我们,褶皱的眼皮下渗出暗红血丝。陈婷胡乱按着按键,屏幕数字在12与14之间疯狂跳动,就是跳不过那个诡异的13频道。
我们逃进卧室时带翻了门口的衣帽架,陈婷妈妈新买的驼色羊绒大衣扑在仿古电话机上。樟木衣柜的穿衣镜映出两张惨白的脸,我听见客厅电视机仍在发出沙沙的杂音,像是无数纸钱在风中翻卷。
那天之后,我总在数学课上走神。圆规尖在课桌上刻出歪扭的"13",粉笔灰落在数字凹槽里像覆了层薄雪。陈婷变得爱穿高领毛衣,她说后颈那块皮肤自从那天起就冰凉刺骨,校医却说她体温正常。
2003年深秋,我们在大学城音像店翻遍所有恐怖片碟片。老板娘嚼着槟榔含混地说:"穿寿衣的队伍?莫不是《山村老尸》?"可当楚人美从潭底浮起时,陈婷把热奶茶泼在了放映机上——那不是我们要找的潮湿的怨灵,而是干燥山风里裹着纸钱灰的凝视。
2015年清明,我开车载陈婷回老家扫墓。导航在盘山公路第13个弯道突然失灵,仪表盘数字全部变成乱码。后视镜里,一队白衣人影正从晨雾中走来,最前头的男人抱着褪色相框,相片里穿藏青寿衣的老太太嘴角渗着暗红血迹。
陈婷死死攥住车门把手:"你还记得当年电视里的送葬队伍有多少人吗?"我猛踩油门,后视镜中的队伍突然齐刷刷转头,十三张青白的面孔在晨雾中裂开漆黑的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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