羊皮在风中轻轻颤动,沈予乔忽然想起王二妻的死因——投井自尽。可教坊司的记录里,她的尸体并未打捞上来,只说"井水太深,恐有冤魂"。她转头看向李偃飞,发现他正盯着羊皮上的井字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:"周府的井,当年淑贵妃薨逝后,也填过一口。太医院的记载说,是井水污染,可现在看来......"
"去周府。"李偃飞突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,"今晚就去。"
周府的后门虚掩着,门轴上的莲花纹已斑驳。沈予乔踩着满地落叶跟进后园,看见假山上的积雪被人踩出脚印,直通西北角的枯井。井栏上缠着半旧的红绸,风过时发出沙沙声,像有人在低吟。
"小心。"李偃飞突然拉住她的手腕,剑尖指向井中——水面倒映着月光,却在井底深处,隐约可见几具白骨,头骨耳后都有相同的针孔。沈予乔取出随身携带的验尸银签,浸入水中,银签瞬间变黑:"是铅粉,还有寒山石的毒。"她忽然想起驻颜散的配方,铅粉能让皮肤白皙,寒山石能保持面容不腐,可两者混合,却会在人体内形成毒素,最终让人窒息而亡。
井边的落叶堆里,躺着半支鼠须笔,笔杆上刻着"妙音"二字。李偃飞蹲下身,看见笔杆裂缝里卡着极小的羊皮纤维,与义庄女尸发现的完全一致。就在这时,后园东北角传来瓦片碎裂声,一道白影闪过假山,衣摆扫落的积雪中,露出半幅展开的画卷。
沈予乔冲过去时,画卷正被风掀起边角,露出画中内容——那是幅完整的人皮画卷,上面绘着十二位女子,每人脖颈处都有七道指痕,面容与义庄女尸、牛皮箱里的人皮一一对应。画卷右下角,用金粉题着"镜花十二客",落款是"林妙音丙子年冬"。
"丙子年冬,正是淑贵妃薨逝的那年。"李偃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他盯着画卷上的女子,忽然发现最角落那位,额角红痣格外醒目,"王二妻是第十三个,可画卷上只有十二个......"他忽然抬头,看向沈予乔,眼中闪过惊觉,"还有一个,应该是淑贵妃本人。"
沈予乔的手骤然收紧,想起太医院的记载,淑贵妃薨逝时,面容"皎若初雪,宛如生时"。原来所谓的驻颜,是用活人面皮制成面具,再敷上驻颜散,让尸体面容不腐。而林妙音,这个曾为尚药局画工的女子,怕是在淑贵妃死后,被周显仁胁迫,用同样的手法,将貌美女子制成人皮,供其收藏。
"所以王二妻不是投井自尽,而是被制成人皮后,尸体扔进井里。"沈予乔低声道,指尖划过画卷上的莲花纹,"林妙音篡改档案,是想留下线索,而她自己......"她忽然看向李偃飞,"妙笔阁的残卷,还有牛皮箱里的人皮,都是她故意留下的,为的就是让我们查到周显仁。"
夜风突然转急,卷起画卷边角,露出背面的小字:"第十三人皮,藏于镜花阁第三层。"李偃飞刚要细看,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,数十盏灯笼从周府正门方向涌来,灯笼上的莲花纹在夜色中格外刺眼。
"是周府的护院。"李偃飞拉住沈予乔的手,往假山后躲去,却见灯笼群中,走出个身着月白长袍的老者,腰间玉佩刻着半朵残莲——正是辞官三年的周显仁。他手中捧着个檀木盒,盒中散发着与牛皮箱相同的气味,黏腻而腥甜。
"林妙音终究还是心软了。"周显仁的声音像生锈的刀,在夜色中刮过,"她以为留下这些线索,就能让你们揭穿我?却不知,镜花阁的第三层,从来不是给活人准备的。"他忽然停住,目光扫向后园井边,嘴角勾起冷笑,"沈姑娘,李捕头,你们看够了吗?"
沈予乔屏息躲在假山后,看见周显仁打开檀木盒,里面躺着张新鲜的人皮,耳后针孔还在渗血。护院们举起灯笼,照亮了人皮上的面容——竟与沈予乔有七分相似。
"下月初七,是淑贵妃的忌日。"周显仁用指尖抚过人皮上的朱砂莲花,"第十三个镜花客,就要用这张皮来补全。林妙音以为毁了我的秘方,就能阻止?她忘了,驻颜散的方子,从来都在我脑子里。"他忽然抬头,看向假山方向,眼中闪过阴鸷,"寒山石粉要调墨莲露,人皮要浸七日夜,指痕要掐够七道......这些,你们都记下了吧?"
护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李偃飞的手按在剑柄上,掌心全是冷汗。沈予乔忽然想起妙笔阁残卷上未画完的人像,终于明白那七道弧线是什么——那是掐死受害者时,凶手拇指与四指的位置,每道指痕,都是一条人命。
"跑!"李偃飞突然拔剑冲出,剑光在灯笼群中划出银弧。沈予乔抓起画卷与鼠须笔,转身往后园死角跑去,却在跃过断墙时,听见周显仁慢悠悠的声音:"沈姑娘,你发间的羊皮纤维,可是比她们的都要细啊......"
夜风卷起她的鬓发,沈予乔忽然想起验尸时,自己曾不慎沾到女尸发间的纤维。原来从她踏入义庄的那一刻,就已经被凶手盯上——第十三个镜花客,早已选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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