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偃飞忽然按住她的手腕,指向太子榻边的屏风——上面不知何时多了道水痕,竟隐隐勾勒出长安城的轮廓,而龙首原位置的水痕正在不断扩大,仿佛有活物在其中游走。
子时初刻,龙首原的风带着铁锈味。沈予乔和李偃飞顺着矿洞入口下行,随身携带的朱砂灯突然明灭不定——这是噬心石接近的征兆。洞壁上的水痕越来越明显,每走十步就能看见新的曼陀罗花刻痕,花瓣方向直指深处。
“当心!”李偃飞突然拽住沈予乔,一支弩箭擦着发梢钉入石壁。前方阴影中,数十个黑影排开,腰间玉佩泛着与陈全相同的青芒——正是武安昌训练的“水鬼”,他们的眼白已被血丝爬满,动作却像傀儡般整齐。
沈予乔忽然想起矿洞中发现的尸骸,手腕内侧都有同样的水波纹刺青。她低声道:“他们被孢子侵蚀了神经,只能攻击移动的活物。”说话间,最近的“水鬼”已扑来,李偃飞挥剑砍向对方手腕,却见伤口渗出的血珠刚落地,就被洞壁吸收,反而让更多“水鬼”从阴影中爬出。
“用玉佩!”沈予乔突然想起李砚秋袖中那半块碎片,“噬心石能扰乱孢子的感应!”李偃飞立刻将碎片抛向空中,青芒闪过的瞬间,所有“水鬼”突然定住,如同被抽去筋骨般倒地。
两人趁机冲向深处,终于在矿洞最底层看见一座巨大的青铜井。井栏上刻满与石碑相同的纹路,中央悬浮着拳头大的噬心石,正源源不断地向水中释放孢子。武安昌站在井边,身着绣满水波纹的祭服,手中握着染血的玉笏——正是太子的随身之物。
“沈姑娘来得正好。”武安昌转身时,笑容里带着病态的癫狂,“龙首原的水脉即将贯通,整个长安城的贵胄都会在幻觉中看见自己最恐惧的人——而太子,会在武惠妃的‘指引’下,将皇位传给我选定的人。”
沈予乔注意到他脚边摆着七个青瓷瓶,正是陈全从僧人手中接过的样式。瓶身刻着不同的府邸名号,第一个便是“太子东宫”。李偃飞突然低喝:“你早就把孢子注入各府水井,现在要借龙首原的核心矿脉激活全局!”
“不愧是神机阁的人。”武安昌抬手,井中突然升起血雾,“十年前武惠妃暴毙,她的贴身巫祝曾留下预言——‘水脉归心之日,武氏重现长安’。这些年我走遍关中,终于在龙首原发现了噬心石矿脉。只要太子的血融入核心,整个水网都会成为我的傀儡。”
他话音未落,李偃飞已挥剑斩向青铜井。剑尖刚触到水面,血雾突然化作无数线虫扑来。沈予乔急忙撒出朱砂,却见孢子遇朱砂反而更加活跃——原来噬心石早已被血水浸泡,普通驱邪之物根本无用。
“看上面!”李偃飞突然指向洞顶。沈予乔这才发现,矿洞穹顶竟天然形成太极图案,而噬心石正位于“阴阳鱼”的交汇点。她猛然想起石碑最后一句:“破局者,需断其心脉。”——所谓心脉,正是悬浮的噬心石!
武安昌察觉她的意图,立刻扑向井栏。李偃飞趁机甩出袖箭,缠住噬心石的铁链应声而断。巨石坠入井中的瞬间,整个矿洞剧烈震动,井水化作血浪翻涌。沈予乔拽着李砚秋冲向暗河,在隧道崩塌前的最后一刻,看见武安昌被血浪吞没,脸上还带着不甘的狞笑。
当第一缕阳光照进长安城时,沈予乔和李偃飞正坐在朱雀大街的茶楼上。昨夜龙首原的震动后,各府井水的磷光渐渐消失,太子也从幻觉中清醒,只是始终记不起“母妃”让他传位的对象。
“武安昌虽死,但他留下的青瓷瓶还在各府。”李偃飞摩挲着手中完整的玉佩——那是从武安昌尸身上找到的,背面刻着“武”字暗纹,“还有那个僧人,他袖口的香灰不是普通寺庙所有,倒像是……”
“大慈恩寺的伽南香。”沈予乔忽然打断她,目光落在街角匆匆走过的灰衣僧人身上,那人的步幅与昨夜在兴庆宫遇见的分毫不差,“砚秋,记得检查太子近侍的尸身。我昨日看见陈全的指甲缝里有泥土,颜色与龙首原的红土不同——是终南山的青泥。”
李偃飞猛然起身:“终南山……是太平公主的旧封地!”话未说完,茶楼下突然传来喧哗,几个官差正抬着具尸体经过,死者手腕内侧,隐约可见褪色的水波纹刺青。
沈予乔望着远处晨雾中的兴庆宫,想起矿洞石碑的最后一行小字:“水脉者,民心也。”武安昌以为操控了水网就能操控皇室,却不知道真正的迷局,从来不是藏在地下的矿脉,而是人心深处的欲望。
她低头看着案头未燃尽的曼陀罗花瓣,忽然发现花瓣中央竟刻着极小的“武”字——与武安昌玉佩上的暗纹不同,这个“武”字多了一点,像极了当年武周王朝的徽记。
晨雾渐散,长安城的市井声浪涌来,却没人注意到,朱雀大街尽头的阴影里,有双戴着青色手套的手,正缓缓展开一张新的舆图,龙首原的位置被朱砂圈住,旁边写着:“第二脉,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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