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初,沈予乔在暗室里对着验尸笔录打盹,忽然听见密道传来响动。抬头看见李偃飞浑身是血地闯进来,左袖已被毒刃划破,伤口泛着青紫色。
"别动,是蛇毒。"她急忙翻出随身携带的银盏,倒入烧酒点燃,"得先吸毒血,否则毒气攻心就麻烦了。"
李偃飞咬着牙坐下,感觉沈予乔的指尖在伤口周围快速点穴,减缓毒素扩散。火焰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,忽然想起方才在库房看见的《毒经》残页,上面画着的附子与朱砂配伍图,旁边批注着:"可制牵机散,服之者如被牵线之木偶,七窍流血而亡。"
"查到了,武安昌的真正目的是..."她话未说完,便被沈予乔按住肩膀,温热的掌心传来力度:"先治伤,别的稍后再说。"
银针刺入曲池穴的瞬间,李偃飞看见沈予乔发间别着的木簪,正是今早她送的那支刻着獬豸纹的,忽然想起父亲曾说:"獬豸能辨是非,见人争斗,则以角触邪恶者。"此刻望着沈予乔专注的眉眼,忽然觉得,或许这就是命运,让来自未来的她,成为自己的獬豸,触破这笼罩多年的迷雾。
卯初,雨停了。暗室的烛火即将燃尽,两人看着桌上摆满的证据:武安王府的账册、船底残片、毒剂配方、侍女名册,还有李偃飞从库房抢出的半卷《毒经》。沈予乔忽然指着《毒经》里的"牵机散"批注,想起太子妃说太子落水前"胸口发闷如被掐喉",正是牵机散发作的前兆。
"他们用的是改良版牵机散,以附子和朱砂为引,却又不让太子当场毙命,而是让他在落水后昏迷。"她忽然明白,"这样一来,太子生死不明,两党便有了争斗的由头,无论太子是醒是死,武安昌都能以'清查天谴'之名,铲除异己。"
李偃飞点头,指尖划过账册上的"李党余孽":"当年父亲的旧部,如今大多投靠了太子党,武安昌要借这次机会,将太子党和李党一并铲除,自己独揽大权。"她忽然想起在库房听见的西域口音,"刚才的面具人,说话带龟兹腔,武安昌这些年一直在勾结西域势力,当年的军报篡改,恐怕也有他们的影子。"
沈予乔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空,忽然想起现代法医课上的案例分析,最完美的谋杀案,往往是"双重伪装":表面是意外,实则是谋杀;表面是某党所为,实则是多方合谋。这场龙舟案,正是这样的双重伪装——既用"天谴"掩盖毒杀与水攻,又用武安王府的明线,掩盖太子党内部的暗线。
"接下来,我们需要证明,太子身边的近臣中,有人与武安昌勾结,同时又在太子党内部散布谣言,激化两党矛盾。"她收拾起桌上的证物,忽然看见李偃飞颈间的银铃,"或许,从太子醒后的反应,能找到突破口——如果他真的昏迷,为何东宫上下都在阻止我们查案?如果他醒了,又为何迟迟不发声?"
李偃飞站起身,活动了下已无大碍的手臂:"去东宫,查太子的用药记录,还有近三日接触过他的人。另外,派人盯着武安昌,他今晚在库房的行动,说明他已经知道我们掌握了证据,必然会有所动作。"
走出暗室时,晨曦正透过县衙的雕花窗棂,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。沈予乔望着李偃飞挺直的背影,忽然想起昨夜她在验尸房说的话:"在长安城,真相往往藏在第二层伪装之后。"如今,他们已经揭开了第一层,看到了武安王府的谋划,而第二层,那个藏在太子党内部,甚至更深的阴谋,正等着他们去挖掘。
曲江池的水面上,应龙舟的残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凄凉,船底的"武安王府督造"刻字被露水冲刷得更加清晰。但沈予乔知道,这只是冰山一角,真正的龙骨密语,藏在那些被腐蚀的木纹里,藏在毒剂的配伍中,藏在每个人的眼神与动作里,等待着法医的银针与县令的利剑,共同破译。
当第一缕阳光跃上长安城的飞檐时,两个身影已策马奔向东宫,马蹄踏碎昨夜的积水,也踏碎了凶手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。在他们身后,暗室的烛火终于熄灭,却有更多的灯,在长安城的各个角落,为了真相,悄然亮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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