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海风蹲在码头围墙上,指甲掐进砖缝。
河边的风灌进领口,他打了个哆嗦。
手心里攥着半根烟,是从工友口袋里摸的。
裤兜深处,撬棍硌得大腿生疼,是白天从工地顺的。
“老王头该换班了。”
他盯着值班室灯光,喉咙发紧。
三天前苏梦琴拍桌子:“废物!好好的军人不当,要去码头搬东西,丢人现眼!”
被赶出部队的场景,像块烙铁烫在脑门上。
如今在码头搬货,还要被码头上的人嘲笑。
孟海风终于忍不住了。
值班室灯灭了。
他翻下围墙,胶鞋踩在碎石上“咯吱”响。
“今晚要是得手,”他咬了咬后槽牙,“后半辈子就能翻身!”
孟海风手握成拳头。
锁“咔嗒”开了。
屋里飘着霉味和老王头的旱烟味。
月光照在桌上铁皮盒,里头码着刚发的码头公款。
手指触到钞票的瞬间,他浑身绷紧。
“你们孟家祖辈务农,天生带股土腥味。”这是苏梦琴上周刚甩过的话。
他猛地攥紧钞票,几十张大团结硌得掌心发疼。
此刻钞票的油墨味,比当年营房里的硝烟味还刺鼻。
他拿起布袋子,赶紧把钱往里塞。
起身时撞翻搪瓷杯,“当啷”声让他僵在了原地。
老王头的呼噜声隔着墙传来。
孟海风耳突然笑了。
“当年在部队五公里越野,老子能跑全连前三,”
“现在偷点钱,倒像做贼似的?”
“明天就把钱给爹娘,让他们先回去一阵子。”
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。
他也是真烦他爹妈。
就他妈那又脏又臭味的样儿,谁受得了。
翻出围墙时,孟海风摸了摸内兜的钞票。
这钱,是打在王家脸上的耳光,
也是扎在自己心口的刺。
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真的沦为了小偷。
但没关系。
“至少证明,老子不是他们说的窝囊废。”
远处传来轮船的汽笛声,他扯了扯磨破的衣领,
朝着棚户区的方向走去,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,
像杆断了枪托的步枪,歪歪斜斜插在滩涂上。
第二天,码头上炸开了锅。
赵工头踢开值班室木门,看见铁皮盒底朝天,嗷唠一嗓子:“钱呢?老子刚领的公款!”
老王头缩在墙角搓手:“昨儿值夜班没见着人啊……”
赵工头突然拍脑门:“准是那丧门星孟海风!天天偷摸打溜,一看就不是好货!”
他拎着牛皮皮带冲到码头搬运区。
“赵工头你这是干什么?”
“装什么装!”赵工头皮带甩得噼啪响,“昨晚码头就你鬼鬼祟祟,钱藏哪儿了?”
孟海风一脸淡定的看着他。
“听不懂你说什么。”
“我还有工作要做,请赵工头让一让。”
孟海风板着脸,看不出丝毫心虚。
“还嘴硬!”赵工头上前扇了他一耳光,“不是你还能是谁?”
耳光声脆响,孟海风脸颊立刻肿起红印。
他盯着赵工头油光锃亮的皮鞋。
什么东西,竟然这么欺负到他头上来。
真当他在部队这几年白混了!
皮带“嗖”地抽过来,孟海风本能抓住皮带尾端。
赵工头愣了半秒:“反了你?”
下一刻孟海风突然发力,掐住对方肥硕的脖子按在土墙上。
蛇皮袋“哗啦”掉地上。
“你打我骂我,”他声音发颤,拳头雨点般砸在赵工头肚子上,“现在还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?”
工友们听见动静围过来,却没人敢吭声。
赵工头疼得直叫唤:“救命!疯了疯了!”
孟海风松开手,擦了擦嘴角的血,刚才挨耳光时咬到了舌尖。
“老子不干了!”
他把蛇皮袋往肩上一甩,跨过门口发愣的人群。
背后传来赵工头的骂街:“你等着!老子报警抓你!”
他没回头,今天的风还是有点凉飕飕,却比昨晚偷钱时还畅快。
“这回,真成贼了。”
孟海风自嘲地笑了笑,却把腰杆挺得更直了。
既然从青山大队出来,他就决定要风风光光一辈子。
苏岁岁,司寒霆,王家的。
以后的账,咱们慢慢算。
孟海风把烟头狠狠在脚下碾了碾。
孟海风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,孟月正蹲在水泥灶台前捅蜂窝煤。
孟大江坐在褪色的朱漆八仙桌旁,对着半碟腌萝卜发呆。
“爹。”
他把牛皮纸包往桌上一放,一沓十元大团结崭崭齐齐码在里头,“你们先回老家吧。”
孟大江看着一沓钱两眼冒光。
“海风,你在码头扛麻袋能挣这么多?”
“咱在这儿住得好好的,回村干啥?”
孟月也跑进了屋,看着桌上的钱,眼睛瞪得老大上:“这钱哪儿来的?”
“你们别管了,拿了钱回家去。”、
孟海风扫了一眼屋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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