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在锻铁大厅的穹顶聚成叶修的虚影，铁星注意到虚影的腰部裂痕比昨日更深了些，边缘泛着淡淡的灰雾，却仍保持着弯腰调整砧台的习惯动作，仿佛下一秒就会从裤兜里摸出锈迹斑斑的校准尺。十二名万界学徒围坐在悬空砧台前，光质生命体的骨骼在雾中泛着微光，机械少年螺栓的关节处还沾着昨夜修补星门时蹭到的陨铁屑，在晨光中像撒了把碎钻。
"今天的课题：如何锻出有温度的骨。"铁星的锻锤轻点砧台，发出清越的回响，锤音里带着特有的沙哑，像是被青岩星的晨雾浸润过千万次，"不是法则具现的温度，不是能量流动的温度，是凡人掌心的温度——那种能让铁锭记住你的温度。"
硅基生命体熔芯的琉璃骨骼泛起疑惑的冰蓝色涟漪："温度可以通过光谱仪精确测量至小数点后三位，为何要依赖生物感官的模糊判断？"它的腕部弹出微型投影仪，在空中勾勒出铁锭的分子运动模型。
铁星拾起一块布满蜂窝状气孔的陨铁，那是从青岩星旧址带回的老矿铁，表面还嵌着半枚锻工的指甲——那是叶修少年时第一次挥锤留下的痕迹。"这铁块在地下埋了三万年，经历过十七次超新星爆发的辐射，"他将铁锭按在胸口，骨骼纹路与铁锭表面的锈迹产生共振，晨雾中隐约浮现出青岩星锻铁房的窗棂，"现在，用你们的方式感受它的温度。"
虫族学徒蠕蠕的十二根触须同时卷起测温仪，红色复眼快速跳动："表面温度零下192.7℃，核心温度..."它突然发出困惑的嘶鸣，因为仪器显示核心温度竟比表面高0.03℃，"这不符合热传导定律！"
"因为它在哭。"树族少女苔的根系轻轻缠住铁锭，嫩芽般的指尖渗出琥珀色树液，"铁锭中心有气泡，是它亿年前坠落在荒星时，裹住的一滴雨水。"她闭上眼睛，叶片状的耳尖泛起微光，"那滴雨里有微生物的歌声，铁锭记得那种孤独的温热。"
机械仲裁者X-7的激光眼扫过铁锭："检测到碳基生物DNA残留，推测为古青岩星锻工的汗液。"它的机械臂精准计算出锻打角度，却在接触铁锭的瞬间停顿——钛合金指尖突然模拟出人类皮肤的纹理，那是它偷偷解析叶修围裙布料得到的数据。
"关掉所有传感器。"铁星突然按住X-7的手臂，"用你藏在机械核心的那块锈铁，用你三万年没敢挥过的那柄仿古锻锤。"
仲裁者的恒星核心发出罕见的波动。它沉默片刻，从胸腔储物舱取出一枚布满油垢的铁锭——那是它在机械神国的废品站偷藏的"违禁品"，上面还留着前任主人粗糙的锻纹。当仿古锻锤落下时，发出的不是精准的"当"声，而是沙哑的"嘡"响，像极了生锈的门轴转动。
"这是...错误的挥锤角度。"X-7的机械语音带着颤抖。
"不，这是真实的温度。"铁星指着铁锭上歪斜的锻纹，那里凝着一小滴机械油，"你用了七成力量，三成犹豫，铁锭记住了这种不完美，就像凡人记住第一次心跳。"
光质生命体们遇到了更大的难题。他们的能量体无法触碰实体，只能用频率共振模拟锻打。最小的光质学徒"微光"蜷缩成光茧，骨骼表面的波动频率始终无法稳定。铁星取出叶修留下的银簪，簪头三瓣花轻轻一颤，晨雾中浮现出青岩星的晨雾——少年叶修正对着一块顽铁发愁，鼻尖沾着铁屑，额角挂着汗珠。
"他在想什么？"微光的声音像碎玻璃轻碰。
"他在想，这块铁该做成给母亲的发簪，还是给父亲的扳手。"铁星轻声说，"温度不是数据，是你想让铁变成什么的渴望。"
微光突然展开光翼，将整个身体包裹住铁锭。他的骨骼频率开始模仿人类心跳，一下，两下，第三下时，晨雾竟凝结成锻锤形态，帮他在虚空中敲出第一道锻纹。那锻纹闪烁着淡蓝色光芒，中心有个小小的漩涡，像极了微光母星的极光漩涡——那是他被熵灭法则侵蚀前，最后一次看见的家园美景。
"我感觉到了！"微光的光翼掀起晨雾，"铁锭在回应我...不是规则计算，是情感共振！"
整整三天，锻铁声未歇。当第四日晨雾漫过砧台时，每个学徒都交出了独一无二的作品：
? 螺栓的机械臂关节嵌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铁钉，那是他用仿生手掌的体温捂热铁锭后锻打的第一枚钉子，钉帽上刻着极小的"初锤"二字；
? 蠕蠕的外骨骼覆盖着半透明的"共鸣甲"，由甲壳素与陨铁粉混合锻成，能随情绪改变颜色，此刻正泛着害羞的粉红色；
? 苔的铁锭中央生长着一株微型星树，根系与锻纹完美缠绕，每片叶子都是一个精密的温度传感器，却用树族的年轮纹路显示数据；
? 光质学徒们则共同锻出了一面"心之镜"，能将触碰者的情感转化为可见的锻纹，微光的极光锻纹在镜面中央缓缓流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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