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围的民夫低着头继续干活,没人敢抬头看一眼。他们知道,任何同情的表现都会招来更残酷的惩罚。
不远处的军营里,几个士兵蹲在背风的角落里,啃着发硬的干粮。那干粮已经发霉,表面长着绿色的绒毛,但他们不得不吃——这是今天唯一的食物。
"听说建业的官仓都堆满了粮食。"年轻士兵张勇愤愤地咬了一口干粮,立刻皱起眉头,"却让我们吃这个!"
老兵李四紧张地左右张望:"嘘...小声点。"他压低声音,"让监军听见,小心挨军棍。"
"怕什么?"张勇不服气地提高声音,"孙峻那狗贼只顾自己享乐,哪管我们死活?我堂兄在广陵当差,说上个月运往建业的粮食足够全城吃半年!"
李四慌忙捂住他的嘴:"你疯了?这话传出去要掉脑袋的!"
张勇甩开他的手,但声音还是低了下来:"李叔,您说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?我们当兵的尚且如此,那些民夫..."他望向远处蹒跚的人群,眼中闪过一丝不忍。
李四叹了口气:"世道如此,能保住命就不错了。"
夜幕降临,寒风更甚。民夫们被赶进简陋的窝棚,每人分到半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。徐二娘小心地扶起父亲,将粥一点点喂进他嘴里。
"二娘,你自己也喝点。"徐老汉虚弱地说。
"我吃过了,爹。"徐二娘撒谎道,她的肚子饿得绞痛,但更担心父亲的状况。
窝棚外,几个黑影悄悄聚集。他们是今天目睹徐老汉遭遇的民夫,还有几个像张勇一样心怀不满的士兵。
"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"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低声说,"我听说北边山里有人组织反抗,收留逃难的民夫和士兵。"
"可是..."有人犹豫道,"被抓回来是要处死的。"
张勇握紧拳头:"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!我宁愿拼一把!"
他们约定子时行动,趁监工熟睡时逃走。消息像野火般在民夫和士兵中秘密传递,到半夜时,已有两百多人准备一同出逃。
建业城中,一间不起眼的茶肆里,几个百姓围坐在角落,神色紧张地交谈。
"听说了吗?广陵又逃了两百多人..."绸缎商赵老板压低声音说。
木匠刘三摇摇头:"造孽啊!我表兄被征去,回来时只剩半条命了。说是抬石头时摔断了腿,监工嫌他拖后腿,硬是让他爬着干活..."
"那位...怕是要遭报应了。"老儒生周明德捋着花白胡须,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,"《尚书》有云:'天视自我民视,天听自我民听'。如此暴政,岂能长久?"
"呸!"卖菜的陈寡妇狠狠啐了一口,"早死早好!我家男人就是被他们活活打死的..."她的声音哽咽了。
茶肆老板慌忙过来:"各位慎言!最近街上多了不少生面孔,怕是孙将军的密探..."
众人立刻噤声,但愤怒的眼神交流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。他们不知道的是,茶肆外确实有个穿粗布衣服的男子悄悄记下了他们的对话。
孙峻府邸内,一只精致的玉杯被狠狠摔在地上,碎成无数片。
"反了!都反了!"孙峻面容扭曲,额头青筋暴起,"查!给本将军查!看谁在嚼舌根!"
跪在地上的密探头也不敢抬:"将军息怒,小的已经派人盯紧了那几个茶肆和酒楼..."
"废物!"孙峻一脚踹翻密探,"我要的是结果!明日午时前,把那些乱说话的人都给我抓来!"
侍从们战战兢兢地退下,在走廊拐角处交换着眼色。
"将军最近脾气越来越暴戾了..."一个年轻侍从小声说。
年长的侍从立刻捂住他的嘴:"不想活了?上个月厨房的小厮就因为说错一句话,被活活打死了!"
夜深了,孙峻独自坐在庭院里,四周寂静得可怕。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,更添几分凄凉。忽然,一阵冷风吹过,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。
"谁?"他猛地回头,却只看到摇曳的树影。
不知为何,孙峻总觉得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,那些眼睛里盛满了仇恨。他想起白天密探报告的那些诅咒,想起广陵逃亡的民夫和士兵,想起茶肆里百姓们的窃窃私语...
"来人!多点些灯烛!"他厉声喊道,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侍从慌忙跑来,不一会儿,整个庭院被照得如同白昼。但那些如影随形的恐惧,却怎么也驱散不了。
广陵的城墙终究没能建成。连绵的阴雨冲垮了地基,逃亡的民夫越来越多,工程不得不中止。孙峻的威望在江东一落千丈,而百姓们的诅咒,仍在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悄悄蔓延。
在远离官道的深山中,一支新的力量正在集结。衣衫褴褛的民夫、逃兵、失去亲人的百姓...他们手持简陋的武器,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。
"总有一天,"张勇站在一块大石上,对聚集的人群说,"我们要让那些欺压百姓的人付出代价!"
回应他的,是压抑已久、终于爆发的怒吼。这声音虽然微弱,却如同春雷,预示着暴风雨的来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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