承稷抓着萧煜的冕旒蹒跚学步时,朱雀门外新栽的梧桐已亭亭如盖。姜语嫣倚在椒房殿的朱漆廊柱旁,看着那对父子在晨光里追逐,药香从腰间错金缕银的熏球里袅袅溢出。
"父皇...飞!"承稷攥着十二旒玉串,晶亮的涎水沾湿玄色龙纹袖。萧煜单手托着儿子肉乎乎的腰身,另手提着未批完的奏折,明黄缎面被小脚丫踩出朵朵墨梅。
姜语嫣忍笑递过帕子:"陛下该上朝了。"
"不急。"萧煜将承稷举过头顶,婴孩的笑声惊起檐下栖凤铃,"今日西戎使节觐见,正好让承稷见见狼裘狐帽。"冕旒垂珠扫过承稷眉心胎记,那抹淡红在朝阳下竟似振翅欲飞。
含元殿的蟠龙柱上悬着新猎的雪豹皮,承稷坐在御案旁的藤编摇篮里,抱着鎏金虎符当磨牙棒。西戎使者献上九色鹿时,小肉手忽然指向殿外:"马!"
萧煜剑眉微挑,姜语嫣已掀开使臣进贡的紫檀箱——本该是和田美玉的匣中,赫然蜷着只通体雪白的狼崽!使臣脸色骤变,承稷却咯咯笑着伸出藕臂,狼崽竟温顺地舔舐他指尖。
"陛下明鉴..."使臣伏地战栗。
"无妨。"萧煜执起姜语嫣的银针,扎破狼崽耳尖取血,"爱妃看看,这西域雪狼可入药?"
姜语嫣蘸血在宣纸上晕开,血色泛着诡异的青:"狼乳混了断肠草,倒是难得的解毒引。"她将染血的纸叠成小舟,承稷立刻拍着案几要抢,狼崽忙用尾巴卷住他的手腕。
暮色染红太液池时,萧煜在石亭教承稷认星斗。"这是紫微垣,那是轩辕台..."他的指尖划过星河,承稷忽然抓住父亲尾指,直直指向北斗第七星。
暗处忽有寒光闪过。姜语嫣药杵脱手,击落淬毒的袖箭,紫苏叶从捣药臼中飞溅,正蒙住刺客双眼。萧煜的龙泉剑还悬在亭角,承稷却已攥着狼崽尾巴笑出声——那畜生正死死咬住刺客脚筋。
"不愧是轩辕血脉。"姜语嫣用银针挑开刺客衣襟,露出西戎图腾,"连雪狼都甘心臣服。"
萧煜将承稷举到刺客面前:"告诉你的主子。"婴孩的掌心贴在刺客溃烂的额间,毒疮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,"朕的太子,容不得魑魅魍魉惊扰。"
秋千架上的忍冬藤缠满药囊,承稷在萧煜怀里数着花瓣:"父...皇,疼!"他突然指着父亲心口旧疤。
姜语嫣正捣着祛疤的玉容散,闻言手抖撒了珍珠粉。萧煜却笑着解开龙纹衮服,露出纵横交错的伤痕:"这是打老虎留的,这是杀坏人留的..."承稷的指尖抚过每道伤疤,最后停在朱砂痣上,"这是等阿娘留的。"
晚风忽送宫铃响,承稷抱着狼崽在药圃蹒跚。姜语嫣倚在萧煜肩头,看那雪团似的小人儿揪着紫苏叶往狼嘴里塞:"明日该教他认《千金方》了。"
"不急。"萧煜将药杵换成朱笔,"先学写'父母'二字。"
更漏滴断时,承稷在双鱼玉佩上流满口水。姜语嫣轻哼荆州童谣,忽觉袖口微沉——萧煜将传国玉玺塞进襁褓:"太子该学着批'奏折'了。"却见承稷攥着玉玺往药臼里塞,帝后相视大笑,惊落满架夕颜花。
当西戎王庭传来内乱消息时,承稷正骑在雪狼背上摘太医院的枸杞。萧煜挥退暗卫,由着儿子将鲜红的果实塞进奏章匣。姜语嫣在《起居注》上添了句:"永昭七年霜降,太子初尝枸杞,吐汁染红轩辕舆图。"
宫灯次第亮起时,承稷枕着狼腹酣睡。萧煜将舆图上的红渍圈成疆域:"待承稷及冠,该带他去看看真正的长河落日。"
"先去荆州老宅可好?"姜语嫣将安神香换成忍冬,"那口枯井里,或许还埋着当年的麦芽糖。"
承稷在梦中咂了咂嘴,胎记在月光下流转华彩。雪狼忽然仰天长啸,惊起栖凤铃阵阵清音,似在应和宫墙外隐约的马蹄声——那来自更辽阔的天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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