产房中,苏南卿整整昏睡了两个时辰。
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。
梦中还在苏府,是紫薇花开的季节。
满园尽是紫薇花的绚丽,灿美如诗。
姨娘折下了一朵最美的紫薇花别在她发间,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。
“卿卿,朝廷只要求正四品以上官员之女必须入宫选秀,你父亲只是知县,你犯不着去淌这趟浑水。”
她却摇头道:“姨娘,咱们在这个家如履薄冰十余年,若我能选秀入宫,姨娘便不用再受主母虐待。倘若女儿运气好,受皇上宠爱,姨娘也能过些好日子。”
她话还未说完,双手便被姨娘紧紧抓住。
“姨娘怎可为了一己安稳断送你的幸福?深宫那是什么地方,没点心机城府如何能生存?为娘不放心你,也舍不得你。”
“为娘只希望你嫁个读书人,离姨娘近一些,这样便可时时都见着你。”
沉睡的苏南卿长睫微微一颤,她脑海中似是下意识的想要去控制这个梦的情景。
她抚着头上的紫薇花,重重点头:“好!女儿听姨娘的!”
“女儿不入宫了,女儿也不嫁人,女儿要一辈子和姨娘在一起,即便受主母苛刻打骂也没关系。”
姨娘闻言放心一笑,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落下。
“姨娘别哭了,女儿以后都陪着您。”
言罢,她抬手欲为姨娘拭泪,指尖堪堪将触脸颊,却蓦地如烟云消散,踪迹全无。
“姨娘!”苏南卿霍然自榻上坐起,大口喘息,额间冷汗淋漓。
“姐姐,你醒了。”柳月棠惊喜的唤着。
苏南卿转头看向柳月棠,却怔怔不说话,似丢了魂魄般。
恍惚间,产房外似是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,却依旧未能将她从梦的余韵中唤醒。
“姐姐,你刚生产完……”
“姨娘呢?”她愣愣打断了柳月棠的话。
“我要见姨娘!”
说着,她猛地起身,下身却犹如撕裂般的疼痛,浑身软绵无力的摔了下去。
“小主……”踏雪一声惊呼,连忙同柳月棠将她扶起。
苏南卿双腿颤抖着往前迈去,猩红的双眼蓄满了沉痛的泪水。
“我不信!我不信姨娘没了!”
“她分明答应过我,要陪我一起看孩子出世。”
每走一步,她腹部和下身的疼痛便加剧一分,可这与心中的悲痛相比,却显得微不足道。
在见到兰氏的尸身时,苏南卿挣脱开了柳月棠和踏雪的搀扶,跌跌撞撞扑到了兰氏面前。
她轻轻抚着兰氏煞白冰冷的脸,泪水决堤般涌出,失声恸哭。
“姨娘,你快起来,睁开眼看看卿卿。”
“你答应过我,会永远陪着我的,女儿不允许你食言!”
她眼泪一滴一滴砸落下来,浸湿了兰氏的脖领。
然而,这滚烫的泪水和哀戚的呼唤依是没能将她唤醒。
苏南卿彻底意识到,她的姨娘走了。
再也回不来了。
在苏家时,唯有姨娘同她相依为命。
姨娘是她的天,是她的光。
可如今,她的光再也没了,她的世界唯剩一片黑暗。
从此,再也没有人会像姨娘那般爱自己。
柳月棠见到这一幕不禁红了眼眶,抬手将眼角的泪水拭去,上前劝道:“姐姐,若兰姨娘在天有灵,定然不愿见你如此伤心。你刚诞下四皇子,身体十分虚弱,若是有个三长两短,四皇子怎么办?”
见苏南卿听得四皇子几个字,尽是悲恸的眼中隐隐有了几分生机,她继续说着:“你放心,我会尽力替你争取一个能够自己养四皇子的机会。”
四皇子出生便带病,太医说过了五岁后便没有性命之忧,想来让萧衡同意苏姐姐将孩子带到五岁应该不难。
至于自己,她原本就不打算这么快收养孩子。
她不想强求任何一位母亲和孩子,收养孩子和孕育孩子是一样的,得讲究缘分。
况且四皇子出生便带病,还是养在生母身边好一些。
果不其然,苏南卿听了柳月棠的话渐渐停止了哭泣。
她转头视线模糊的看着柳月棠,声音沙哑而微弱:“妹妹……”
尾音未尽,她喉间陡然哽住,说不出话来。
柳月棠执起素帕拭去她颊上泪水,指尖温柔梳理着她散乱如云的青丝,柔声道:“我知道姐姐眼下很伤心,可是为了四皇子,姐姐也得振作起来。”
“好好陪兰姨娘说会儿话,便让她早些入土为安吧。”
苏南卿紧紧咬着唇,将破碎的哭泣咽在了喉间,她含泪的点着头。
柳月棠对着踏雪等人使了个眼色,便带着宫人离开了。
殿中唯剩苏南卿一人。
苏南卿执起兰氏身前的披风,又忍不住哭出了声。
若不是这件披风,姨娘便不会丧命。
从前在苏府便是,一旦变了天,姨娘便会替自己加衣服,她总说自己身子不好,不能着凉了。
还总是内疚的说,都怪她在怀孕的时候没有护好自己,这才落下了心悸的毛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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