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得柳月棠的声音,萧衡心头猛地一颤,几欲忘了呼吸。
他转身看去,只见柳月棠屈膝于于三步开外,乌黑鬓发半掩芙蓉面,唯见水葱似的指尖紧紧捏着扇柄,恰似她紧绷受伤的心神。
萧衡便知道,方才自己所言,她听到了。
那番话定然有些伤了她的心。
萧衡连忙愧疚上前,将柳月棠扶起。
“淼淼快起来。”
这样亲昵的称呼惊得昭妃瞳孔紧缩,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两人。
淼淼?
这是熙嫔的小字么?皇上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唤别人这般亲密。
她死死咬着唇,以指甲狠狠掐进手心的疼痛让自己清醒。
柳月棠由萧衡扶着起了身,待站稳后,却并未像从前那般笑盈盈的挽住萧衡的手,反而是将手缩了回去,柔声道:“臣妾只是过来给皇上和皇后娘娘问安,臣妾不打扰皇上了,现在就告退。”
言罢,她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。
还未迈开步子,萧衡便伸手抓住她的手腕。
“朕陪你回宫。”
柳月棠看了一眼昭妃,眼中像是蒙着一层雾霭,看的人心疼。
“不用了,皇上陪昭妃娘娘吧,臣妾想一个人走走。”
她面无表情的抽出了手,略一欠身便疾步离开了荷园。
看着柳月棠的背影,萧衡心有些慌了。
入宫以来,从未这般冷淡疏离过。
定然是方才那番话伤到了她。
她从不贪慕权势,定是气急了自己对她的不信任。
不信任把后宫交给她。
可他是天子,一言九鼎,从前他答应过昭妃,后妃中不会有人可以越过她,不管是权力还是地位,都会以昭妃为先。
所以他不可能把协理六宫之权交与旁人。
可如今做了这般决定,心中却有些复杂。
“皇上,熙嫔对皇上素来情深一片,方才定是误会了,皇上若不向熙嫔妹妹解释解释。”
萧衡闭了闭眼,将所有的情愫尽数消散于瞳孔之中。
“朕的决定,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。”
“朕乏了,先回宫了。”
于是,萧衡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,将昭妃扔在了原地。
昭妃红着眼圈盯着虚空处,长睫时不时地轻颤,似是在强忍不甘和酸楚的泪水。
皇后见状,和声道:“昭妃,皇上许是真乏了……”
“臣妾知道,用不着皇后娘娘提醒。”昭妃打断了皇后的话,眼神冰冷地看向她。
此时皇后脸上泛着恰到好处的端庄笑意,却叫昭妃心中泛恶心。
她恨极了皇后这副看谁都一副笑意的面孔,好像这样就能坐实她是贤良淑德、母仪天下的皇后。
实际上,她亦同后宫那些女人一样,心机深沉,贪慕权势。
看着昭妃清高骄矜的背影,皇后悠然摇了摇手中的团扇。
“娘娘,您就是太好脾气了。”
皇后望向池中开的正艳的荷花,徐徐撩唇:“这么多年,她一直如此,若本宫次次都计较,受折磨的不是她,而是本宫。”
拂柳替皇后扑着团扇:“娘娘,您方才见昭妃在此,为何还要同皇上谈及协理六宫一事?”
她不明白,若想此事成,不是应该私下同皇上说吗?
皇后素手轻轻抚着粉白的荷花,朱唇微勾:“若昭妃不在,皇上给了熙嫔协理六宫之权后便会愧对昭妃。”
“可如今昭妃在,皇上却为了曾经的诺言而伤了熙嫔的心。如此,他愧疚的便是熙嫔。”
拂柳恍然,赞赏的点了点头。
皇后握住花茎,轻轻一折,那娇艳的荷花便被她采了下来。
“这荷花的花期,快过了……”
邀月宫。
流筝倒了杯茶递给柳月棠,“奴婢瞧皇上原本是想给娘娘您协理六宫之权的,都怪昭妃娘娘从中作梗。”
柳月棠指尖捏着缠枝莲纹茶盏轻轻一晃,氤氲的热气下笑意若有似无:“迟早有一日本宫会让皇上心甘情愿给出。”
若是在百般犹豫之下才给又有何意思?
权力她自然要,可比起权力她眼下更想要长久不衰的恩宠。
有了独一份的恩宠,还愁没有权力那一日吗?
可若没有恩宠,权力是帝王随时都可以收回的。毕竟她没有强大的家世做靠山,也并非是中宫皇后。
“奴婢相信娘娘会做到的。”流筝笑吟吟道。
“去,给本宫准备笔墨和宣纸,本宫要画一幅图。”
殿中,丝丝缕缕的雪白寒气悠悠飘散,整个殿内清凉舒适,恍若春日。
柳月棠素手捻起羊毫,沾取一砚烟墨,在宣纸上缓缓画出几朵昙花。
“这昙花真好看!”流筝赞叹。
柳月棠勾勒着莹白的花瓣,缓缓道:“霞绡易散,璃盏难全,昙花一现终短暂,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皆不牢固。”
柳月棠专注于画上,也不知过了多久,一旁的流筝轻轻移开,随后一抹玄色长靴映入眼帘。
柳月棠纤长的羽睫微微一颤,却未抬头,继续绘着昙花凋零的花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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