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已深。
徐家正堂灯火摇曳。
外面,通往正堂的各个路口,守着徐家签了死契的下人,但凡有人靠近这边,立马遭到呵斥驱赶。
“江氏,当着你父亲的面,你还不认罪!”
徐家太夫人杨氏,冷着脸一声怒喝,眼底漂浮着挥不去的嫌恶。
在她面前,强押着跪着一名披头散发的妇人。
妇人约莫二十出头,杏眼桃腮,眉目清艳,乌黑秀发凌乱披散在身后,左脸一记通红的巴掌印,衬得她脸色苍白如雪,嘴角破了皮,血迹溢出,顺着下颌滑落。
“认罪?”她抬起头来,一双眼睛通红,死死盯着对面的人。
接着,她怆然一笑,极其缓慢地看向对面,黑沉着一张脸向她投来谴责目光的父亲,现任英国公江镇,以及眼含悲痛沉默不言的,她名义上的夫君徐松延。
“呵呵,可笑,实在可笑。”
她仰头大笑起来,一颗颗泪珠滚落,“我这个一无所能的妻子,早让你深恶痛绝了吧。”
徐松延眉头一皱,眼底涌上失望。
“阿晚不过一介妾室,自入府便对你敬重有加,你便这般容不下她?珠儿虽是阿晚所出,亦要唤你一声母亲,她不过刚会翻身,哪里就碍了你的眼!”
“她就是碍了我的眼!”
江暮云怒目而视,眼底泛红,隐隐透着疯狂。
“我的业哥儿,自打落地起,你来看过他几眼,是你,是你宠妾灭妻,是你不顾尊卑,纵容一介庶女,妄图爬到业哥儿头上,她就该死!就该死!!!”
“闭嘴!”
英国公一茶盏扔过去,脸色无比难看。
“我和你母亲就是这样教你的,你的女德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!”
青瓷茶盏砸中额头,立时有鲜血滚落。
江暮云闷哼一声,刺目的红色模糊视线。
空气,好像凝固在这一刻。
过了许久,又或是一瞬间,江暮云摇晃着站起身,声音虚弱无力,仿佛随时会消散,“父亲既不信我,又何必惺惺作态......”
“放肆!”英国公虎目圆瞪,感觉威严被挑衅。
江暮云勾唇,讽刺意味十足。
“衙门里的三堂会审,也就是这般了吧。”
英国公胸膛起伏,“你简直冥顽不灵!”
杨氏叹息一声,缓缓开口:“江国公,这事您看?”
随侍杨氏身侧的杜妈妈,朝角落里的婢女招手,一面低声回道:“这是从孙婆子房里搜出来的夹竹桃粉末,以及在大娘子房里找到的两个小人,上面是莫姨娘和大姐儿的生辰八字。”
行巫蛊之事,历来是大忌。
英国公阴沉着面颊,一字一顿道:“她嫁入徐家,便是徐家妇,要如何处置,我英国公府自当听从。”
“既如此......”杨氏又一叹息,目光投向江暮云,似含着无限复杂,“江氏不容妾室,戕害骨肉,已是犯了七出之罪,但,念她与松延夫妻一场,便禁足竹西院,此生不复出,江国公,您看如何?”
江镇冷着脸点头,“太夫人公正,便依太夫人所言。”
话音落,他重重一甩袖子,抬脚就要离开徐家。
对于这个处罚,江暮云似是早有准备,她挺直了背脊,望着父亲头也不回的背影,似哭似笑地问道:“孙婆子是谁的人,父亲真的不知道吗?”
听到这话,江镇脚步微顿,却没有回头,“她是你的陪嫁。”
“她不是!”江暮云抬起头,泪珠扑簌簌往下掉,嗓音逐渐尖锐,“是杜氏,是她害我!是她!”
“住口!”
江镇回身,表情已然十分难看,“那是你的母亲!”
这话带着警告。
瞥见徐家母子疑问的眼神,他深深吸了一口气,用不容反驳的语气道:“杜氏待你如亲子,从无偏颇,到这个地步,你还执迷不悟,那巫蛊之上的银针,是杜氏逼你扎下去的吗?”
江暮云癫狂的神色一僵。
江镇目光深沉,“没人逼着你害人,你本性恶毒,品性不端,能留你一命,是我这个做父亲的,对你最后一点恩情,莫要不识好歹。”
话音落,不再看那让他深感丢人的女儿,江镇大步离开,再没一丝犹豫。
“老大。”杨氏轻唤一声。
徐松延领会,连忙追上去,亲自送英国公出府。
“轰隆——”
窗外一道惊雷劈过,立时就有雨珠噼里啪啦砸下来,门窗被风吹得簌簌作响。
“噗!”
江暮云喷出一口鲜血,只觉腹中一阵绞痛。
她身形一个踉跄,撞到旁边高几,白玉花瓶落地,她险险抓住高几,一手用力捂着腹部,脸色肉眼可见的煞白,越来越白,额上冷汗涔涔。
好痛!
像是有人拿着烙铁,生生扒开她腹部,烙在她五脏六腑上。
“可怜见的,怎的就有这般大的气性......”夹杂着叹息的话语响起。
江暮云的思绪隐隐模糊,眼前一阵阵发黑。
她想说,她不是被气的,是有人害她,有人要害她,然而一张口,数不清的鲜血涌出,她极力睁大眼睛,终究于事无补,身体绵软地倒向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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