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非时忍俊不禁。
但他不敢笑,怕把缩在乌龟壳里的小娘子惹哭了。
他看了眼蜷缩在软凳上,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小姑娘,清冷的眼眸浮上一抹柔和,禁欲淡漠的眉眼隐在阴影中,平添了几分难懂的晦涩,很轻,很淡,却又无比坚韧。
马车中间,红木案桌,上面摆着一只梅瓶,里面插着数枝红梅。
燕非时静静看了一会儿,突然朝红梅伸出手,拨了拨娇艳盛放的花瓣。
这是一个很寻常的动作,不带任何情欲撩拨,可那娇艳的红,与略带薄茧的指骨,却形成一副荼蘼的画面,娇嫩的梅花在他指下,没有丝毫反抗之力,仿佛要引人沉沦。
他目光沉沉,漆黑如夜,不可琢磨。
他情绪素来稳定,极少有波动,万事万物在他眼底,皆是过眼云烟,所有的随心所欲,不过是不在意。
今日这一遭行事,已是出格,他心里很清楚,估摸着是被她送的红梅迷惑了心志,又或是目睹徐松延将她压在墙壁时陡然生起的躁意,让他引以为傲的克制,撕裂开一道缝隙,悄无声息,却又无法忽视。
他掐下一朵红梅,收进掌心。
很漂亮的梅花,不是吗?
马车停在宣宁伯府前。
还没停稳,温知宜飞快拉开车门,慌不择路地跳了下去,把外面的郑永安吓得不轻。
温知宜冲他歉意笑笑,叫上阿宝观棋就跑。
动作之灵敏,完全看不出有伤。
郑永安一脸莫名,转头向郎君看去,却见郎君捏着一朵红梅,视线紧盯着跑远的温娘子,黑黑沉沉酝酿着他看不懂的情绪。
“郎君怎么把这梅花掐了?”他感觉气氛有点怪,没话找话。
燕非时收回目光。
郑永安有点冷,“这是温娘子送来的吧,怎么摆到马车里来了。”又自己恍然道,“也是,温娘子隔三差五的,给郎君您送来红梅,屋子里都快放不下了。”
燕非时轻笑了一下,很低,透着愉悦。
......
温知宜一身伤回来的事,在府里引起不小的震动。
温泽川把她叫过去,询问她为何会受伤。
这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,她把自己遇到刺客,并被徐松延所救的事,简单地提了两句,随后就得到了温泽川疾言厉色的训斥,怪她不该把护卫叫走,又想到这两日,所听到的闲话,越发的横眉竖眼。
“从今日之后,你不许再出府!”
“不行。”
温知宜毫不掩饰自己态度。
温泽川怒气高涨,眼看要爆发,温知宜淡定道:“其他的事,我都可以斟酌答应,唯独这件事不行。”
“让二娘与你一同嫁去顾家也行?”温泽川话赶话说道。
温知宜愣了一下,“什么?”
她直直看着对面,清亮透彻的眼眸,令温泽川一时有些不自在。
对上这双眼睛,他就好像一瞬间,显出了丑陋的原形。
但想到蕊娘,想到哭红眼的二娘,他心下很快有了决断,语气郑重道:“二娘上过顾家花轿,已经是半个顾家人,我欲让她作为你的滕妾,陪嫁进顾家。”
听明白了。
不是自己幻听。
温知宜冷笑,笑的温泽川尴尬地咳嗽一声。
“我这也是为你好。”他道,语重心长,仿佛真是一位体贴的长辈,“你身子弱,我问过大夫,你的身体,不足以支撑你诞下子嗣,但二娘不一样,她自小无病无灾,又是龙凤胎,福气极好。”
“所以呢?”温知宜直视他。
温泽川纵使身为父亲,此刻也有种无处遁形的狼狈。
但他依然不改主意,“二娘的孩子,也是你的孩子,你们同脉连枝,理应守望相助。”
“不要脸!”温知宜道。
温泽川挺直身躯,气势沉重,“我这是为你们好。”
“为我还是为她?”温知宜反问。
温泽川沉下脸,“难道你想像你娘一样?你身子弱,由二娘帮你,二娘也能有个归宿,岂不两全其美。”
这话乍一听很有道理,其实细究起来毫无逻辑。
什么叫帮我?
我需要她帮?
我自己需要的才叫帮,我不需要的那叫强迫!
她和温嫦依的矛盾,府中上下有谁不知?就算真到那一步,她要人帮她生子,可她为何要选一个,与自己有仇的人呢。
她是嫌自己活得太平淡,还是嫌命长了?
温知宜什么都没说,又好像什么都说了。
接受到她眼底的讥讽,温泽川脸上有点挂不住,语气越发强硬,“你放心,二娘会以你为尊,你们姐妹二人,若能同心同德,再有伯府相助,顾府绝不会轻待你们。”
又道:“怎么?刚刚是谁说,什么都能答应的?”
温知宜神情不变,淡淡说道:“我怎么能想到,有些人,这般不要脸呢。”
“你——”
“阿父放心,我呢,自然是没意见的,只怕顾家不答应呢。”她及时打断对面斥责。
听到她松口,不得不说,温泽川是松了口气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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