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宥觉得,不管过多少年,不管今后他会走向怎样的命运,他都不会忘记白六说的这句话。
所有人都在强调他的存在是不重要的,是错误的,他应该被抛弃。
只有白六,会义正言辞地告诉他,这不对,他也值得被珍视,他的诉求也很重要,她想看到他开心起来。
辛宥的泪水止不住的泛滥成灾,他缩回了病房的角落,躲在蓝色的窗帘后面。
白柳琉疑惑地喊他:“辛宥?”
辛宥在极力克制自己的哽咽了,可喉咙不受控制地痉挛着,一下又一下,仿佛要挤压出所有积攒在心里的难过。
“你…不用管我,我自己…哭一会就…就没事了。”
白柳琉问他:“你确定要自己哭?不用我抱抱你吗?”
辛宥立马从窗帘后面飘过来,张开双臂用力地将她拥进怀里。
有液体滴滴答答地落在她的颈窝,白柳琉并不介意,轻轻拍着他的背。
人在难过的时候可以找朋友倾诉,找部喜剧电影看,找点好吃的犒劳自己。
辛宥难过的时候能做什么呢?
他没有体验过有趣的生活,见不到除他以外的任何人,身边只有熟到不能再熟的岛屿,树林,古宅,不会说话的蛇和日复一日拍打着岩石的海浪。
哭泣是他唯一能发泄情绪的方式,他却把它视为软弱,因此厌烦自己。
他身上无形的锁链太多,需要花点耐心,一条一条的拆解。
而白柳琉这个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。
她的话语如同涓涓细流,温和轻柔:“以后不要再把别人的话听进心里,又憋着不告诉我,独自难过一晚上了。”
“好……”
白柳琉思索了一会,不知道怎么安慰,只能实话实说:“其实我觉得你哭起来挺漂亮的,但是我表达能力比较差,形容不出来。要不你转过来让我看两眼,我给你描述一下?”
辛宥哭不下去了,他松开她,退后,细长的眼尾泛红,水雾氤氲如烟雨,透着股我见犹怜的脆弱和倔强感。
他羞恼道:“你又来!”
白柳琉一头雾水:“我来什么?”
“你总是在这种时候故意逗我,想让我又哭又笑。”
白柳琉下意识接上后面那句:“小狗撒尿?”
“扑哧……”
辛宥没忍住笑出了声,过后立马板起面孔,恼怒地转头,低声嘀咕:“烦死了,什么奇奇怪怪的话…”
这么好笑。
白柳琉眉眼弯弯,眼里都是迁就纵容:“我的错,下次你哭的时候我不说话了。”
“不行!”他立马否决,别扭地跟她解释:“你没错,我不讨厌你逗我,只是我自己会觉得不好意思而已。你不能改,你就做你自己,想说什么就说什么。”
“好。”白柳琉歪着脑袋认真看他的脸:“现在不难过了吧?”
辛宥擦干净脸,点点头:“你都已经跟我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了,当然不难过了。”
“那就好,我快饿死了。”
白柳琉从床上跳起来,一瘸一拐地出门,扶着墙走的步履如风:“护士!护士!帮帮忙!”
……
唐叙严处理完女明星跳河一事的收尾工作,估摸着女明星本人应该睡醒了,从警察局里带走了她的私人物品,回到医院。
这次病房的门没有关,他走到门口,看见里面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,和一只穿着黑色古装的男鬼正仰着头,专注地看挂在墙上的电视。
“白六,为什么这个人手里的东西‘砰’的一声,那个人就死了?”
“这个叫枪,用火药做成的武器。和弓箭的用法有点像,比弓箭的威力大。他扣下扳机之后,会有颗子弹从枪膛里以非常快的速度射出来,穿过他瞄准的那个人身体,假如射中了脑子心脏之类的要害,当场人就死了。”
“好厉害!你去买一把带在身上吧,谁敢害你,你就打谁!”
唐叙严扯了扯嘴角,走进去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,发出“砰”的一声。
两双眼睛离开电视屏幕,齐齐看向他。
白柳琉淡定道:“五师兄,好久不见。”
确实是很久了,她最后一次见到唐叙严是大三那个学期开学之前,是唐叙严开着师父的车送她去的高铁站。
唐叙严比她大四岁,是最晚进入白云观的弟子,白柳琉记得他刚来的时候,自己刚开始读幼儿园。
他是唯一一个不在观里住的弟子,每年寒暑假才有时间来跟白蛰学道术,天赋比其他师兄要好,哪怕学的时间没有其他师兄长,也同样顺利地继承了法脉。
白柳琉几乎和他一起长大,隐约能感觉到五师兄的家境不错。她小学时用的点读机,初中听英语听力用的MP4,高中用的手机,大学用的电脑平板之类的最新款,最昂贵的电子产品全都是唐叙严送的生日礼物。
所以从小到大,白柳琉的同学们都觉得她家里很有钱,因为每次他们回家问爸妈要“白六同款”的时候都会挨一顿痛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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