药灵谷的黎明迟迟未至。青铜色的雾霭凝固在灵木枝头，将晨光过滤成病态的暗绿色。冷月仙子静立在树下，指腹摩挲着新生青铜铃表面的刻痕，那些凹凸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计数符号——此刻最上方三个符号正泛着微光，恰似被无形之笔勾勒过。
苏半夏倚着树干，心口的钟形伤疤仍在渗出琥珀色液体。液体落地不散，反而凝成微缩的钟乳石状，每一根"石柱"内部都封存着光阴蝉的残翅。她忽然按住伤疤，两轮复眼同时转向东南方："开始了。"
第一声铃响从她齿间迸出。
不是声音，而是一种震颤。药灵谷所有青铜叶片簌簌抖动，叶脉中的琥珀色汁液逆流回主干。冷月仙子手中的青铜铃无风自动，第一个发光符号炸成金粉，在空中组成齐不语消散前的剪影。
"当——"
真正的钟声从九霄大陆东南方传来。两人对视一眼，同时跃上灵木顶端。只见千里之外的天空破开七十二个孔洞，每个孔洞中都垂下一根青铜锁链，锁链末端拴着村庄、城池甚至整片山脉。最中央的锁链上，赫然挂着无相书院的残骸。
"天律索偿。"苏半夏的复眼映出锁链上的铭文，"我们在归墟偷走的因果...现在要连本带利讨回去。"
冷月仙子剑指东南，新生寒月剑上的青铜锈片片剥落，露出底下星河流转般的剑身："三声钟响对应三个预言。"
第二声铃响从地底传来。
中央灵木的根系突然暴长，如巨蟒般扎向地脉深处。树皮龟裂处渗出琥珀色树脂，树脂在空中凝成三幅画面：
——齐不语的脊椎骨被重新铸成钟锤；
——苏半夏的复眼镶嵌在天律钟核心；
——冷月仙子的情丝编织成锁链网络。
"不是预言。"苏半夏的嗓音带着金属摩擦声，"是交易条件。"
她突然扯开衣襟，钟形伤疤完全裂开，露出里面跳动的青铜心脏。每跳一次，就有光阴蝉从心室飞出。冷月仙子按住她肩膀："你何时把自己的心也换了？"
"在倒悬昆仑..."苏半夏的复眼转动，"种子钻进印记时...它替我挡了天律反噬..."
东南方天空传来第二声实质钟鸣。这次锁链开始回收，被吊起的山河城池在上升过程中逐渐青铜化。无相书院旧址升起光柱，隐约可见玄微子的身影正在光中重塑——少年身形不断在衰老与稚嫩间切换，每次切换都有一具齐不语的尸体从虚空坠落。
冷月仙子突然割破手腕。情丝混着鲜血浇在青铜铃上，第二个发光符号随之融化："看仔细！"
铃铛表面浮现新的画面：玄微子每吸收一具尸体，脚下就多出一道影子。如今七十二具尸体已坠落七十一具，他的影子分裂如蛛网，唯独心口位置留着一处光斑——正是齐不语最后残存的那枚青铜铃雏形。
"第七十二具..."苏半夏的青铜心脏剧烈收缩，"是我的身体。"
第三声铃响从未来传来。
这次没有声音，只有概念上的震颤。药灵谷所有灵药突然枯萎，汁液在空中凝成《无相经》的禁忌篇章。冷月仙子的寒月剑自动飞起，剑尖挑着最后一片青铜花瓣，花瓣背面刻着：
"待汝亲手铸钟时。"
东南方的第三声钟鸣吞没了天地。锁链收回天穹孔洞，被吊起的万物在下落过程中化作青铜暴雨。一滴雨击中苏半夏的复眼，她顿时看到可怕景象——自己正站在倒悬昆仑之巅，亲手将冷月仙子的情丝缠上齐不语的脊椎骨...
"不！"她捏碎复眼中的雨滴，"这是篡改记忆！"
冷月仙子突然将青铜铃按进苏半夏心口的伤疤。铃铛与青铜心脏共振，发出前所未有的清越声响。药灵谷的时间流速突然加快，转眼间草木枯荣三度，每次轮回都有一具苏半夏的虚影从体内分离。
"三声铃响..."冷月仙子在时光洪流中抓住她的手腕，"对应过去、现在、未来..."
当时间恢复正常，两人已站在无相书院废墟中央。玄微子就在十步之外，脚下踩着第七十一具尸体，心口的光斑剧烈闪烁。他看向苏半夏的心口，突然露出与当年教导齐不语时如出一辙的慈笑：
"好徒儿，你终于把为师最想要的...养熟了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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