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律盟总坛的青石板上凝着未散的晨露,像撒了一地碎钻。往常这个时辰,盟主的晨钟会惊飞檐角寒鸦,可今日的寂静却如一张巨网,让每个修士的心跳都重了几分。铁面巡使陈墨的继任者 —— 冷面巡使张岩 —— 握紧腰间佩刀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他看见通天塔顶飘来的不是晨雾,是血。
那些血违背重力法则,在空中凝成蝌蚪状的符文,每个符文都带着盟主的气息,却又透着股腐尸的阴寒。当三十三名执法修士踏上玉阶时,最前方的人突然僵住 —— 盟主跪在塔顶边缘,双手掐着自己喉咙,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正自动融入符阵,而他的舌头肿胀如紫黑毒蟒,表面的咒文竟与无舌讼师三日前灰飞烟灭时的金粉纹路一模一样。
"是《咒天律》。" 沙哑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,张岩转身,看见本该死去的无舌讼师正站在阴影里,喉间的疤痕蠕动着,竟挤出清晰的字句,"三百年前,血手判官在自己心脏刻下此咒,用半枚天律印镇压,只为等一个让谎言成真的机会。"
人群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。张岩记得典籍记载:《咒天律》乃上古禁术,施咒者需以自身为祭,让施术者的 "真言" 与 "谎言" 彻底颠倒,而此刻讼师手中捧着的心脏 —— 那刻满血字的器官 —— 分明是血手判官的本体。
"不可能......" 张岩的佩刀发出哀鸣,"他为什么要帮逆贼?"
"因为他才是真正的初代盟主。" 讼师的声音突然变得清亮,像是有两个人在同时开口,"三百年前首座夺舍他的身体,却不知他早将良心炼成墨汁,将咒文刻入心脏,只等今日......"
盟主突然剧烈抽搐,眼球暴突如铜铃。他的嘴唇开合,却只能发出 "嗬嗬" 声,每一次挣扎都让更多血珠飘向符阵。张岩看懂了他的口型 —— 他在喊 "杀",可空中的血符却重组为 "赦",金色的法则光纹随之亮起。
"不!" 张岩挥刀劈向符阵,却见刀光穿过血符,在盟主身后的虚空斩出一道裂痕,露出里面悬挂的锁链 —— 那是用历代执法者的灵根炼成的 "言灵锁链",每一根都系着一个被囚禁的冤魂。
镣铐落地的声音从地牢方向传来。张岩惊恐地发现,自己腰间的判罪令牌正在发烫,上面的 "判" 字裂成两半,露出底下的 "叛" 字。更可怕的是,他的手竟不受控制地结出散功印,毕生苦修的灵力正顺着指尖逸散,如同被扎破的水袋。
"冷面大人,这是咒律的第二层。" 讼师的骨架突然散架,却在倒下前用肋骨指着盟主,"当他说谎时,谎言会变成真话;当他说真话时......"
盟主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字句:"本、座、从、未、想、要......"
话未说完,符阵突然爆发出强光。张岩看见,盟主的灵根正在从体内被扯出,那是一根缠绕着《天律正典》残页的金色锁链,而锁链的另一端,直通倒悬昆仑的 "天道心脏"。
"原来如此......" 齐不语的声音从塔顶传来,他把玩着半枚天律印,印面上的 "天" 字已彻底被判官墨染黑,"他从来不是盟主,只是首座的提线木偶,连说真话的权利都没有。"
张岩的灵力即将散尽,却在最后一刻看清了真相:盟主的真实面容正在浮现,那是一张与血手判官 identical 的脸,左眼角的泪痣与初代盟主画像分毫不差。而他此刻的表情,不是愤怒,不是恐惧,而是解脱。
"杀了我......" 盟主 —— 不,是初代盟主的残魂 —— 艰难开口,这次没有咒律反转,"让首座的傀儡...... 彻底消亡......"
齐不语抬手,光阴蝉振翅间,半枚天律印化作流光刺入盟主眉心。强光中,张岩看见初代盟主的残魂对他微笑,然后与首座的傀儡躯体一同崩解,化作万千血符,每一张都写着被篡改的真相:"天律盟无天,有的只是窃道者的谎言。"
镇运钟在此时轰然倒塌,钟体内部露出的不是铜铁,而是密密麻麻的言灵锁链,每一根都系着一个被囚禁的 "真话"。当钟体碎裂时,这些锁链同时崩断,无数被压抑的真相如洪水般涌出,在空中聚成 "自由" 二字。
苏半夏和冷月赶到时,广场上已跪满了失去灵力的修士。齐不语站在废墟中央,脚下是盟主的残骸,手中握着从锁链上解下的 "真话种子"—— 那是用初代盟主的血与墨培育的种子,落地即生根,开出的花辩上写着不同的字:"赦免自由 重生"。
"结束了?" 冷月的冰魄剑垂在身侧,剑身上凝结着初代盟主最后的记忆:他在倒悬昆仑与首座决战,战败前将《咒天律》刻入心脏,嘱托无舌讼师守护三百年,只为让谎言在最恰当的时刻成为武器。
"不,这才开始。" 齐不语将种子撒向人群,张岩看见,那些种子落在修士们掌心,竟治愈了他们被法则侵蚀的灵根,"天律盟的言灵术被破了,现在轮到我们,用真话重建秩序。"
苏半夏摸出药囊里的情劫丹,丹药已变成纯净的透明色,丹纹里流动着初代盟主的墨汁。她知道,这将是对抗首座的最终解药,而眼前的废墟,正是新世界的起点。
镇运钟的残片上,血符自动排列成新的铭文:"言毒终有解,人心不可囚。" 这是初代盟主用三百年血泪写下的结语,也是盗天盟的新生之始。
当第一株 "真话花" 在废墟上绽放时,苏半夏听见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 —— 那是青河镇的断骨孩童,他终于记起了谁救过自己。张岩望着掌心的种子,发现上面刻着 "陈墨" 二字,那是铁面巡使的真名,此刻正焕发出新的光芒。
齐不语望向倒悬昆仑,初代盟主的残魂正化作流光飞向那里,与齐不语右眼的光阴蝉共鸣。他知道,首座的末日到了,而真正的天道,将由那些敢于说出真话、守护良心的人共同书写。
天律盟的晨钟永远不会再响,但广场上的真话花却在晨露中轻轻摇曳,每一片花瓣都折射着阳光,那是比任何钟声都要清亮的新生之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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