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音未落,一道惊雷劈开云层,震得祈年殿的金顶嗡嗡作响。亦晨望着秦军被拖走的背影,忽然想起王清华曾说过陇右的胡杨。或许,这场祭天揭开的,不过是冰山一角,真正的风暴,还在那片黄沙漫天的西北大地,等着他们去面对。
李璇玑和杨菲菲在偏殿找到了亦晨。前者刚要开口,后者却抢先一步:"亦晨,听说陛下要在朝阳殿设宴,你不去陪陪新皇子?" 语气里的酸味连她自己都没察觉。
"我正要回商盟整理文书。" 亦晨笑着摇头,目光却在李璇玑攥着的食盒上停留 —— 那是她亲手做的胡麻饼,"你们怎么来了?这种场合,不是该在家绣花吗?"
"要你管!" 两人异口同声,又互相瞪了一眼。李璇玑将食盒塞给亦晨,耳尖发烫:"听说祭天要吃素,你肯定没吃饱......"
杨菲菲忽然指着亦晨的肩膀笑出声:"亦晨大哥,你朝服上的补子歪了!" 说着便要伸手去扶,却被李璇玑拍开:"我来!"
亦晨看着她们像两只护食的小母鸡,忽然觉得,哪怕朝堂上波谲云诡,只要有这两个姑娘在,心里便像揣了个暖炉。他不知道,此刻的朝阳殿里,王清华正对着铜镜,反复抚摸着新赐的皇子玉佩。
祭天次日的辰时三刻,朝阳殿的雕花槅扇推开半幅,松烟墨的沉郁气息混着晨露扑面而来。亦晨刚跨过门槛,便见新任皇子秦华正伏在紫檀雕花案前,狼毫在《贞观政要》上划出歪斜的批注,靛青袖口溅满墨点,像极了雪夜折枝时沾染的梅瓣落英。
"昨夜读到 ' 君,舟也;民,水也 '," 秦华搁下笔,揉着发酸的手腕,商盟掌柜的沉稳褪成初入朝堂的生涩,"总觉得魏徵此言未尽 —— 若无良吏护持,这水能载舟,亦能覆舟啊。" 他望着砚台中打转的墨涡,仿佛看见陇右风沙在其中翻涌。
"殿下初涉政务,不妨从细处着眼。" 亦晨接过宫女递来的青瓷盏,滚烫的龙团茶在盏中旋出琥珀色漩涡,"昨日户部呈来的陇右粮账,三车粟米损耗竟达三成。" 他指尖轻点账册上晕开的墨渍,"押运官敢在军粮上动手脚,怕是仗着背后有人撑腰。"
话音未落,殿外传来通报:"刑部尚书李大人求见。"
进来的老者银发垂肩,獬豸补子上的金线已有些许剥落。他双手奉上一卷黄绫公文,袖口拂过案头时,亦晨瞥见其腕间戴着与李弘义同款的玄铁护腕 —— 那是当年陇右之战的功臣信物。
"启禀殿下," 李尚书的目光在亦晨身上稍作停留,"大理寺审结一桩旧案,牵涉二十年前陇右流民营安置事宜......"
亦晨指尖骤然收紧,青瓷盏中泛起细碎涟漪。他记得祭天那日,李弘义听闻 "陇右" 二字时,甲胄下的肩颈肌肉曾骤然绷紧 —— 那是身经百战的武将对旧事的本能反应。
"此案已封存二十年," 李尚书的声音像浸了霜,"不知殿下是否要调阅卷宗?"
秦华刚要开口,亦晨已笑着将账册推至案头中央:"李大人,目下陇右军情吃紧,突厥大军压境,此时翻查旧案,恐乱了前方军心。" 他指尖划过账册上的朱砂批注,"殿下今日需与臣核点军需清单,不如改日再议?"
李尚书眼角微挑,显然听出了逐客之意。他退至殿门前时,袍角拂过雕花门槛,亦晨注意到其鞋底沾着的朱砂粉 —— 那是大理寺批阅重案时特有的标记。
"大理寺突然提及陇右,怕是有人想试探殿下对旧事的态度。" 亦晨待殿门闭合,立即凑近秦华低语,目光扫过窗外闪过的鹅黄色裙裾,"尤其是......"
殿外忽然传来争执声:"我要见亦晨哥哥!你们这些木头,比我爹的算盘珠子还死板!" 杨菲菲的声音像淬了蜜的针尖,带着卢国公府千金特有的骄矜,"太子洗马也是人,难道连喝口茶的工夫都没有?"
亦晨无奈摇头,掀帘便撞见李璇玑提着食盒立在廊下,月白色裙裾被晨露沾湿寸许,耳尖红得比鬓边的石榴花还要鲜亮:"我...... 我让厨房新烤了胡麻饼。"
"巧了," 杨菲菲立刻扬起手中缠枝莲纹食盒,金步摇上的东珠簌簌作响,"我让膳房做了杏仁酥,特意交待少放糖 —— 亦晨哥哥最不爱甜腻。"
亦晨看着二人像斗气的雏凤,忽然想起玄武门之变那夜:李璇玑冒雨送来绣着并蒂莲的平安符,杨菲菲则在商盟账房熬红了眼,逐笔核对被篡改的军需数目。他接过两个食盒,故意板起脸:"快些进来,若被御史台看见,怕要参一本 ' 皇子书房变作脂粉场 ' 了。"
暖阁里刚摆开食盒,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王忠的贴身太监汗湿重衣,怀中抱着的密信还带着陇右的风沙气息:"唐统领,陛下急召!突厥斥候在黑水河俘获秦军旧部,搜出了这个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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