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也许你爸是对的。”王晓东放下勺子,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,“我现在自身难保,更别说……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。”
“王晓东!”李丽玔猛地站起身来,保温桶被打翻,汤汁在雪地上洇开一片污渍,“如果我想听这些,刚才就跟我爸走了!”
她的眼眶通红,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,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我放弃省电视台的offer跟你来这个破县城,不是为了听你劝我回去的!”
王晓东愣住了。他从未见过李丽玔如此激烈地爆发情绪。在他的印象中,她永远是那个穿着白裙子,在未名湖畔静静读诗的温柔女孩,而不是眼前这个在暴雪中愤怒怒吼的战士。
“对不起。”王晓东伸手想擦去她脸上的泪水,却被李丽玔躲开了。
“我不要道歉。”李丽玔深吸一口气,努力平复着情绪,“我要你看着我,认真回答——你还相信我们能走下去吗?”
雪纷纷扬扬地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,融化成水珠滑落。王晓东突然想起大三那年暑假,他们去爬香山时遭遇暴雨,两人挤在一把伞下,踉踉跄跄下山的情景。那时的她,也是这样倔强地抿着嘴,雨水顺着发梢不断往下滴。
“相信。”王晓东听见自己坚定地说道,“但前路会更加艰难。陈书记调走了,我在县里……”
“我不在乎你是什么职位。”李丽玔再次打断他,目光炽热而坚定,“我在乎的是你还有没有当初在讲台上批评教育不公的那股冲劲。”
王晓东胸口一热,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。他想起自己初到红星小学时,发现贫困生连课本都买不起,当即把第一个月的工资全部用来买教材;想起自己熬夜撰写的教育改革方案得到陈书记赞赏时,那种想要改变世界的热血沸腾。可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思考的更多是派系斗争、职位升迁,而渐渐忘记了最初的梦想?
他正要开口,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。县委值班室发来紧急通知:受强冷空气影响,全县普降暴雪,清水乡多处民房倒塌,要求各部门立即组织抢险救援。
王晓东看完通知,抬头与李丽玔对视一眼。两人几乎同时开口:“我去!”
“你凑什么热闹?”王晓东皱起眉头,“宣传部又不用上一线抢险。”
“我是县电视台特约记者,有采访证。”李丽玔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拨号,“而且我参加过红十字急救培训,能帮上忙。”
半小时后,县委应急小分队在大院里集结完毕。出乎王晓东意料的是,新任县长林雅竟然亲自带队。这位传闻中的“空降兵”身着利落的黑色冲锋衣,正和应急局长认真核对受灾村庄名单,语速飞快且条理清晰。
“王科员?”林雅突然抬起头,目光如炬,精准地锁定了人群中的王晓东,“陈书记提过你熟悉清水乡的情况,你跟我一组。”
王晓东这才注意到,林雅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年轻,齐耳短发被风吹得有些蓬乱,可眼睛却明亮得惊人,宛如雪地里燃烧的火炬。她说话时习惯微微抬起下巴,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。
车队在能见度不足十米的暴雪中艰难前行。王晓东和林雅、李丽玔同乘一辆越野车,车厢里弥漫着紧张而压抑的沉默。收音机里断断续续地传来灾情更新:电力中断、道路封闭、疑似有人员被困……
“陈志明是个好官,就是太理想主义了。”林雅突然打破沉默,眼睛始终盯着前方白茫茫的道路,“他在常委会上公开批评周国泰亲戚承包的校舍工程,第二天调令就下来了。”
王晓东紧紧握住安全带,心中恍然大悟。原来如此。陈书记曾私下对他说过,清水乡中心小学新建的食堂存在偷工减料的问题,他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。
“您认识陈书记?”王晓东试探着问道。
林雅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丝笑意:“党校同学。他临走前给我发了条短信,就三个字——‘王晓东’。”
越野车突然剧烈颠簸,打断了他们的谈话。前方出现了塌方,车队被迫停下。林雅迅速跳下车查看情况,积雪瞬间没到了她的小腿。
“只能步行了。”林雅指着远处隐约闪烁的灯光,“那边应该是清水乡的张家沟村,报告说有五户房屋倒塌。”
抢险队分成两组,一组留守疏通道路,另一组徒步进村救援。王晓东主动请缨带路,他在红星小学支教时,几乎走遍了清水乡的每一条山路。
暴雪中的山路比想象中更加难走。狂风卷着雪片,如刀片般抽打在众人脸上。李丽玔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王晓东身后,呼吸越来越急促。突然,她脚下一滑,整个人向路边的陡坡栽去。
王晓东反应迅速,转身扑过去抓住她的手腕,可自己却失去了平衡,两人一起滚下了斜坡。天旋地转中,王晓东死死地将李丽玔护在怀里,后背接连撞上岩石和树根,最后重重地落在积雪覆盖的沟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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