檀香在菱花窗棂间氤氲成雾,贾悦指尖的五瓣梅在烛火下沁出血色。
碎玉在袖中震颤愈发剧烈,竟与窗外铜铃共鸣出类似骨笛的尖啸。
她忽地想起晨起时秋纹借走的描红本——那叠洒金宣纸里,分明夹着半张北静王府拜帖的拓印。
"五妹妹!"
湘云的金麒麟在门帘掀动时发出脆响,贾探春提着青纱灯笼疾步而入,石榴红撒花裙摆扫落满地碎纸。
她目光扫过案上信笺,突然抽出鬓边金簪挑破火漆:"这缠枝莲的描金手法,是去年腊月南边贡上的画匠独技。"
贾悦将碎玉按在镇纸下,鎏金粉末在烛芯爆裂时显出幽蓝光泽。
探春用簪尖轻点梅心:"你看这金粉走势,分明是研磨过三遍的赤金丝。"她突然噤声,从袖中掏出半块残帕——帕角梅坞暗纹与信笺缺口严丝合缝。
铜铃骤响,碎玉竟在镇纸下割出细痕。
贾悦突然按住探春手腕:"三姐姐可记得,上月老太太赏你的缠丝白玛瑙镯?"她蘸着冷茶在案上画纹路,"金丝嵌玉的工艺,与这火漆印..."
话未说完,平儿捧着鎏金缠枝莲纹食盒进来:"二奶奶说天凉,给姑娘们送碗血燕润润。"掀盖瞬间,四枚嵌着金丝梅的酥饼正压在信笺的朱砂梅上。
贾悦余光瞥见食盒夹层闪过玄色缎纹,突然轻笑:"劳烦平儿姐姐回话,就说北静王妃赏的雪顶含翠还没吃完呢。"
待平儿走远,探春捏碎酥饼,金丝梅芯里竟藏着半片银箔。
贾悦用茶镊夹起对着烛火:"这是扬州官银的戳记。"碎玉突然发出蜂鸣,她迅速将银箔按在窗棂霜花上,月光透过时显出"漕运"二字的水印。
次日卯时三刻,王熙凤扶着昭君套站在穿堂,丹凤眼扫过请安众人:"听说昨儿角门热闹得很?"她腕间翡翠镯磕在黄杨木桌上,惊得雀儿打翻茶盏,"有些姑娘莫要学那檐下雀,见了金丝笼便忘了自己几斤几两。"
贾悦垂首抚弄裙上禁步,玛瑙珠子撞出清越声响:"二嫂子教训的是,昨儿王妃跟前的崔嬷嬷还说呢,这金丝雀儿若想飞得稳..."她忽然抬眼,"须得爪子抓牢了梧桐枝。"
满堂寂静中,探春突然轻笑:"五妹妹昨儿给我的缠丝玛瑙坠子,倒正配王妃赏的碧玺璎珞。"她颈间金项圈随着转身叮咚作响,露出内里刻着的北静王府徽记。
王熙凤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这时周瑞家的突然慌张跑来:"二奶奶,北静王府的车马到门口了!
说是...说是送还五姑娘落在王妃轿里的描红本。"
贾悦在众人抽气声中缓缓起身,袖中碎玉突然停止震颤。
她掠过王熙凤僵住的笑脸时,嗅到对方香囊里新换的龙涎香——与昨日食盒夹层的玄缎气息如出一辙。
秋风卷着枯叶拍在窗纱上,那声音像极了火漆封印碎裂的轻响。
秋风裹着北静王府车马的铜铃声卷过穿堂,贾悦拢着银狐裘立在滴水檐下。
描红本在鎏金托盘里泛着朱砂光泽,她故意将夹着漕运银箔的那页翻得哗啦作响:"王妃说这颜体最讲究筋骨力道,倒让我想起扬州漕船过闸时纤夫喊的号子。"
王熙凤掐断的凤仙花茎在掌心碾出胭脂色的汁液。
她盯着银箔上若隐若现的漕运司官印,突然笑吟吟地握住贾悦手腕:"五姑娘如今倒成了王妃跟前的红人,只是..."翡翠镯子硌得人发疼,"这深宅里的笔墨官司,可别污了王妃的轿帘。"
玛瑙禁步突然发出清越的碎响,贾悦抽手时顺势将银箔抖落在青石砖上。
月光穿过云层正照在"漕运"二字的水印上,围观众人里不知谁倒抽冷气——那水印边缘分明叠着半枚户部侍郎的私章。
"二嫂子教训的是。"贾悦拾起银箔对着灯笼轻晃,水印竟在暖光里化作漕船图样,"王妃前日说起扬州漕银失踪案,倒让我想起件趣事。"她突然转向探春,"三姐姐可记得上月琏二哥带回来的盐引?"
探春会意地解下腰间玉牌:"你说那叠盖着转运使印的废纸?"玉牌翻转时露出暗槽里的盐引残片,"倒和这银箔上的纹路..."话未说完,平儿突然打翻茶盏,泼湿的盐引残片在水渍中显出漕运司的暗纹。
穿堂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,王熙凤鬓边的金凤钗剧烈颤动。
贾悦将银箔收入嵌螺钿的漆盒,锁扣合拢的脆响惊醒了呆立的众人:"王妃说女儿家也要懂些经济仕途,免得..."她眼波扫过王熙凤染着花汁的指甲,"被市井伎俩迷了眼。"
更漏声里,探春搀着贾悦往蘅芜苑去,忽觉她掌心冰凉似铁。"碎玉还在震?"探春压低声音。
贾悦按住袖中嗡鸣的玉玦,瞥见回廊尽头闪过玄色缎纹——那分明是王熙凤身边周瑞家的裙角。
次日卯初,天光未明。
贾悦正用银剪挑开缠枝莲纹信封,忽闻院中喧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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