焦黑的梁木间斜插着半截青铜钥匙，昨夜被沈墨刻意留在现场的赝品，此刻已裹满泥浆。
她弯腰拾起时，听见身后有衣料摩挲青砖的声响。
"二十处暗哨已布好。"沈墨的声音裹着露水气息，"东角门换上了徐记的伙计，三更时截住三个往水井倒桐油的。"
贾悦将钥匙投入火盆，看着青烟扭曲成蛇形："西角门当值的赵嬷嬷，可查清了？"
"她儿子在城南赌坊欠的债，债主是妙玉的俗家表兄。"沈墨突然握住她欲掀账册的手，指尖在"栊翠庵香火钱"某行字上重重划过，"巡盐御史家的车马，明日辰时到。"
两人在晨雾中对视，远处传来小厮们搬运米袋的吆喝声。
李纨带着素云匆匆赶来，怀中抱着几卷褪色的绸缎："悦妹妹要的旧年料子，竟在凤丫头陪嫁箱底找着了。"
当第一缕阳光爬上荣禧堂的琉璃瓦，贾悦已站在三丈高的杉木梯上。
她将染着霉味的绸缎铺在檐角，银簪尖端顺着金丝绣纹游走，忽然停在某处针脚错乱的位置。
沈墨在下方张开双臂，接住她抛下的半幅残卷。
"三年前的赈灾旗。"他对着日光细看墨迹，"户部存档本该用松烟墨，这却是掺了茜草汁的徽墨。"
贾探春的脚步声伴着环佩叮咚而来："老太太让开东阁楼的铜匣子。"她将鎏金钥匙拍在沈墨掌心，镶南珠的护甲故意划过他虎口，"里头有先太爷与漕帮的契书，悦儿妹妹可要看仔细。"
正午时分，贾悦在账房见到了传说中的青铜水漏。
沈墨转动机关，十二时辰刻度竟化作金陵七十二巷的微缩地图。
当他的玉佩嵌入"乌衣巷"位置时，暗格里哗啦啦流出三十张当票，每张背面都印着半枚血色指印。
"让平儿把凤姐的胭脂匣子取来。"贾悦突然用银簪挑起张泛黄的当票，"这些朱砂印泥里掺了波斯玫瑰露，整个京城只有......"
窗外传来爆竹声，打断了她的话。
雪雁提着食盒撞开门："老太太赏的席面到了！"掀开描金漆盒的瞬间，贾悦看见佛手酥下压着对羊脂玉镯，而沈墨的莲子羹碗底沉着枚青铜钥匙。
暮色四合时，贾母站在新修的观景楼上。
十八学士山茶在风中摇曳，每片花瓣都映着贾悦布置的铜镜反光。
她望着远处忽明忽暗的七盏孔明灯，忽然对鸳鸯笑道："去把我那对累丝嵌宝的金雀钗找出来。"
此刻贾悦正在角门验看药材。
她将沈墨誊写的药方对着灯笼，突然抽出张夹在中间的城防图："徐家送来的三七分量不对。"指尖划过某处墨迹晕染的巷口，"这里该有口废弃的甜水井。"
沈墨解下玉佩递给她："井底藏着户部的旧档。"他忽然握住她冰凉的手指，借着系玉佩的动作，在她掌心飞快地画了个"薛"字。
二更梆子响时，贾悦在竹林深处截住个蒙面人。
对方袖中抖落的香灰还带着大雄宝殿的檀香味，腰牌上却刻着清虚观的云纹。
她正要细看，忽听头顶传来破空之声——沈墨的折扇击落三枚透骨钉，钉尾系着的靛蓝丝绦正是那日飘走的半截。
"东南。"他在树梢低声提醒，手中火折子照亮远处晃动的七盏灯笼。
贾悦会意地吹灭琉璃灯，借着月光看见墙头闪过半幅绣着并蒂莲的裙裾。
五更天，当最后一波袭击者退去，贾悦在沈墨的账本夹层发现张洒金笺。
新誊的《临江仙》词旁画着对交颈鸳鸯，墨迹里混着伽楠香的碎屑。
她将纸笺投入香炉时，看见沈墨站在廊下与贾母说话，老人腕间的伽楠香珠在晨曦中泛着柔光。
"五姑娘。"鸳鸯捧着锦盒过来打断她的凝视，"老太太说浴佛节要穿的雀金裘，劳您帮着熏香。"
贾悦打开熏笼的瞬间，瞳孔微微收缩——本该缀着东珠的衣领处，整整齐齐别着七根孔雀翎，每根羽尖都沾着星点火药痕迹。
她转头望向院中嬉戏的巧姐，孩子手里新得的布老虎肚皮上，赫然绣着北斗七星的纹样。
沈墨的脚步声停在垂花门外。
他腰间新换的羊脂玉佩在风中轻叩，仔细看去，那玉佩竟雕成半枚青铜钥匙的形状，与贾悦妆奁中的另一半严丝合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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