宣纸上的"战秋霜"三字被秋风卷起棱角,贾悦垂眸凝视墨迹里游动的金粉。
翡翠镯子贴着肌肤微微震颤,昨夜焦痕中支离破碎的"荣禧"二字正在墨色里重新拼合,仿佛要穿透纸背诉说某个惊心动魄的秘密。
"五妹妹当心。"探春突然扶住她的笔架,鎏金铜山子恰好挡住史湘云滚落过来的硝石丸。
贾悦余光瞥见贾迎春的杏色裙裾慌乱地缩进屏风后,那方绣着缠枝莲的丝帕边缘沾着几点靛蓝。
老翰林枯枝般的手指叩着《秋声赋》:"贾五姑娘可要续写这残句?"
水榭里顿时落针可闻。
林黛玉捏着湘云的手腕轻轻摇头,那支镶玛瑙的青玉笔正将未干的墨汁洇成古怪的蛛网状。
贾悦忽然闻到哥窑笔洗里飘来的松烟墨香混着极淡的鱼腥味——就像昨夜马车底板刮擦时,铁锈混着靛青染料的气息。
"残荷听雨本寻常,偏要金风铸剑芒。"她提笔时腕间翡翠忽然发烫,墨汁里的金粉竟随着笔锋流转,在宣纸上凝成半片残缺的"赦"字。
史湘云倒抽冷气的声音里,贾悦看见自己袖口暗袋的方胜纸正将硝石丸熔成金水,顺着青玉笔舔的凹槽渗入砚台。
老翰林鱼袋上的银螭纹突然转向西边,贾悦顺着望去,正看见平儿捧着新墨穿过月洞门。
哥窑笔洗水面浮着的靛蓝油花突然聚成箭头,直指贾母座下那块莲花纹青砖——那里昨日还摆着贾赦送来的紫檀插屏。
"且将枯叶化战甲,敢教寒潭作酒觞。"第二句落笔时,翡翠镯子突然映出库房方向的天空。
浓云缝隙里漏下的天光竟与昨夜马车里瞥见的焦土痕迹完全重合,墨色云团翻涌着拼出半个"荣"字,又被突然袭来的秋雨击碎成万千金粉。
贾迎春的丝帕突然飘落案头,贾悦指尖刚触到杏色绸缎,三粒硝石丸便从夹层滚出。
金箔熔成的篆文在接触到帕上靛蓝染料的瞬间,突然拼成贾赦私印的完整纹样。
屏风后传来瓷器碎裂声,贾悦抬头正迎上邢夫人贴身丫鬟躲闪的目光。
"五妹妹快看!"探春突然指着宣纸低呼。
未干的墨迹里,"战秋霜"三字竟吞噬了所有金粉,在纸面形成细密的锁子甲纹路。
贾悦突然想起昨夜焦痕中反复出现的"荣禧"笔划,翡翠映出的幻象与眼前墨迹重叠,拼出个杀气凛然的"斗"字。
史湘云突然夺过青玉笔:"这墨不对劲!"笔尖扫过贾迎春的丝帕,靛蓝染料突然在硝石丸表面燃起幽蓝火焰。
老翰林猛然后退撞翻香炉,炉灰里赫然露出半片烧焦的账本残页——正是贾悦在库房暗格里见过的样式。
"好个'敢教寒潭作酒觞'!"贾母的龙头杖突然点地,"悦丫头这诗里藏着玄机呢。"老太太浑浊的眼底精光乍现,龙头杖不偏不倚压住那方杏色丝帕。
贾悦看见翡翠映出的"荣禧"残影正顺着杖身游向贾赦院子的方向。
王熙凤的九鸾金钗突然叮当作响:"到底是翰林老爷,指甲缝里还留着给账本盖印的靛泥。"她笑吟吟地掰开老翰林颤抖的手,指缝里的靛蓝与丝帕染料在阳光下融成贾赦书房独有的孔雀蓝。
贾悦在众人哗然中扶起贾迎春,二姑娘袖中掉落的胭脂盒里,赫然藏着半枚硝石丸。
金箔熔成的"赦"字在接触到贾悦袖中方胜纸的瞬间,突然扭曲成马车底板刮痕的走向——正是通往城外铁匠铺的那条暗巷。
"二姐姐的胭脂沾了秋霜。"贾悦用丝帕包住胭脂盒时,翡翠映出库房屋顶的墨色浓云突然裂开道缝隙,金光照在沈墨临风而立的侧脸上。
他手中折扇坠着的和田玉突然映出个"悦"字,在秋风里晃成漫天金粉,悄然落入贾悦未干的诗稿。
沈墨指节泛白地攥着折扇,和田玉坠子在秋风里晃出细碎光斑。
贾悦鬓角沾着的金粉落进他眼底,化作万千星辰在胸腔里炸开。
喉间那句"我心悦之"被墨香浸得发烫,恍惚间竟与宣纸上未干的"悦"字融成一片。
"贾五姑娘的诗,"他听见自己声音穿破水榭喧哗,"让在下想起金陵初雪时,红梅映着琉璃瓦的模样。"玛瑙扳指叩在青玉镇纸上,将"战秋霜"三字震出细密裂纹。
昨夜马车里瞥见的焦土痕迹突然在脑海中清晰——那蜿蜒的灼痕分明与"悦"字最后一捺的走向重叠。
林黛玉突然咳嗽起来,帕子掩住的嘴角漏出半声轻笑。
史湘云正欲开口,却被探春扯着杏子红汗巾子拽回座中。
老翰林鱼袋上的银螭纹不知何时转向东南,正对着贾母院里那株百年银杏。
"沈公子谬赞。"贾悦屈膝还礼时,翡翠镯子突然映出沈墨腰间玉佩的纹样。
昨夜马车底板刮擦声在耳畔炸响,金箔熔成的"斗"字在两人视线相触的刹那突然倒转,化作并蒂莲的轮廓。
沈墨突然拾起那支镶玛瑙的青玉笔,笔尖残留的靛蓝染料在宣纸上洇开:"霜叶经秋色愈浓,敢将素手补苍穹。"他落笔时袖中松香忽浓,竟将贾赦私印纹样里的孔雀蓝尽数吸进墨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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