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夜的风裹着桂花香钻进后巷,青石板上凝着薄露,贾悦踩着沈墨提前备好的粗布短打,腰间系着块褪色的蓝布围裙,扮作酒楼杂役模样。
她贴着斑驳的砖墙往醉仙楼后门挪,耳尖被风刮得泛红——这副模样若被府里嬷嬷瞧见,定要惊掉下巴,可此刻她心跳如擂鼓,哪里顾得上这些。
沈墨安排的暗桩早就在后厨支应,她混着送夜消的小丫头溜进楼里,顺着狭窄的木梯摸到二楼。
包厢外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,"吱呀"一声,隔壁雅间的门帘掀起条缝,两个穿锦缎的公子勾肩搭背出来,酒气混着脂粉味扑了满脸。
贾悦慌忙低头,端着的托盘差点撞上门框,等那两人的脚步声下了楼,才敢抬眼去看最里间的"松鹤阁"。
雕花窗棂漏出昏黄烛火,她贴着门板蹲下,指甲缝里还沾着方才爬墙时蹭的青苔。
木缝间传来李贤的声音,比往日里的温文多了几分冷硬:"刘管家,那批南洋的香料可妥当了?
北静王的人最近在查海船,若出了岔子......"
"李公子放心。"刘全的公鸭嗓带着讨好,"大老爷早把货单改头换面,说是给江南织造供的绣线。
再说了,北静王那老匹夫总压着咱们贾府,等这票货进了京——"他突然压低声音,贾悦把耳朵贴得更近,"您说的那事,当真能让北静王失势?"
"刘全,你当我在醉仙楼请你喝的是普通黄酒?"李贤轻笑一声,茶盏碰在桌上发出脆响,"北静王手里握着户部的盐引,动了他,京中半数官商得换主子。
到时候贾府的田庄、铺子,还不是咱们......"
贾悦心头一紧,指尖掐进掌心。
原以为不过是贾赦贪财勾结外商,竟牵扯到北静王?
她记得原着里北静王与贾府素无嫌隙,如今李贤要借贾府的手做局,怕是想把水搅浑了自己渔利。
正想着,木窗"咔"地轻响,她惊得差点栽倒,抬头正见窗纸被风掀起个角,映出两个交叠的影子——李贤不知何时站到了窗边!
"谁?"李贤的喝问像淬了冰的剑,贾悦脑子"嗡"地炸开,转身就往楼梯跑。
木梯经年失修,"吱呀"一声响得刺耳,她咬着牙往下冲,后厨的灶火映得人影幢幢,暗桩的小丫头眼尖,抄起团面案上的湿布就甩过来:"王二!
还不把这死猫扔出去!"
贾悦顺着她的力道扑向门口,后背重重撞在门框上,疼得倒抽冷气,却硬是咬着唇没出声。
直到跑出后巷,夜风吹得额头冷汗直冒,她才扶着墙蹲下来。
沈墨的马车早等在巷口,车帘一掀,他的青衫角扫过她手背:"如何?"
"比想象的毒。"贾悦扯下头上的布巾,发辫散了一半,"他们要动北静王,拿贾府当刀使。"
沈墨的手在车帘上攥出褶皱:"北静王与令尊(贾政)有旧,若真被牵连......"
"所以得先断了贾赦的念头。"贾悦抹了把脸上的冷汗,"去寻凤姐姐,此事得她帮衬。"
荣禧堂的暖阁里,王熙凤正捏着翡翠烟嘴儿嗑瓜子,见贾悦裹着斗篷闯进来,丹凤眼一挑:"我的五姑娘,这是从哪个耗子洞钻出来的?"待听完前因后果,她"啪"地磕碎颗瓜子,"好个李贤!
上回在园子里装得跟个文曲星似的,原是条毒蛇!"
"凤姐姐,我想借您的嘴放个风。"贾悦往前凑了凑,"就说我在大老爷的账本子里瞧见过南洋货单,还说......"她压低声音,"还说春燕的死,怕不是意外。"
王熙凤的指甲在炕桌上敲出清脆的响:"我懂了,要让李贤以为大老爷留了后手,大老爷又怕李贤灭口。"她忽然笑起来,眼尾的金箔闪了闪,"明儿我就去梨香院打叶子牌,保准让林之孝家的听见。"
第二日午后,贾悦在暖阁翻着账册,忽听窗外小丫头嘀咕:"李公子的马车刚进角门,脸黑得跟锅底似的。"她垂眸盯着账页,嘴角勾起半分冷笑——风声该是传到李贤耳朵里了。
果然,戌时三刻,沈墨的暗桩来报:"李公子带着两个护卫去了醉仙楼,可刘全没到。"
"刘全呢?"贾悦捏着茶盏的手紧了紧。
"方才看见他跟着周瑞家的往大老爷院儿去了。"暗桩压低声音,"周瑞家的说大奶奶(贾赦之妻邢夫人)要查庄子的田契,大老爷急得直拍桌子。"
贾悦放下茶盏,瓷底与木案相碰,发出清响。
她转身对沈墨道:"该我去会会大老爷了。"
贾赦的院子里飘着檀香,他正歪在炕上摸骨牌,见贾悦进来,眼皮都没抬:"五丫头,又来讨什么?"
"孙女儿来帮大老爷理理账。"贾悦把账本往桌上一放,"前儿看春燕整理的庄子收成,有笔南洋香料的进项......"
贾赦的手顿在骨牌上,浑浊的眼珠抬起来:"你懂什么?"
"孙女儿不懂生意。"贾悦指尖划过账本上被墨汁涂掉的数字,"可孙女儿懂人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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