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完以后,徐禧就得意扬扬地等着种谔的夸赞,却没注意此时种谔脸都已经气绿了。
种谔出离了愤怒——想不到鄜延军将士尸山血海打下的大好局面,现在居然要成了这个军事发烧友搭积木玩游戏的地方。
种谔努力压抑着情绪答道,你懂军事吗?
哪知道徐禧更加生气,他摆出了中央特派员的架子训斥种谔:“匹夫之勇的莽夫,只懂得临阵拼杀罢了,其他的你懂什么?”
种谔冷冷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:“你选的那个地方没有水源,而且你还要驻重兵,那么多人喝水怎么办?你想过没有?”
徐禧当场骂了回去:“我自有主意,你只管听命就是。”
百战宿将种谔哪里会受这个气,他直接拍了桌子:“听你什么命,这无知小儿的荒谬梦话,难道还让我鄜延军将士拿命去填坑吗?”
这两人就算彻底谈崩了,徐禧气得咬牙切齿,立马向皇帝告了种谔的御状,说种谔恃功自傲、骄横跋扈。而赵顼这时候就只信徐禧的,很快就把种谔调离了鄜延军,让徐禧正式接管了这支彪悍之师。
种谔不舍地和将士挥泪告别,他无比担心这支由他亲手带出来的部队命运,但他毫无办法。
在元丰五年(1082年)八月,徐禧率领鄜延军全体十万人、民夫十几万人开拔,前往建造永乐城,同行的还有鄜延军所有高级将领,这里包括有大将高永能,他以前是种谔的得力助手,立下过赫赫战功,打起仗来是有勇有谋。
四十多天后,一个倾注着无数财力人力,“三面阻崖,表里山河,气象雄壮”的永乐城正式竣工,而徐禧也时常站在城头上欣赏着自己的杰作,沉浸在未来飞黄腾达、建功立业的美好幻想里。
就在城池刚一建成,西夏大军就随之而来了。有人问了,咋在修城的四十多天里,西夏都不管不问呢,答案是夏军集结需要时间,人数也比较多——三十万,这是西夏的举国之兵,他们来拼命了。
当西夏这支浩浩荡荡的部队都已经来到跟前几十里的时候,徐禧才得到敌袭的消息。想想以前种谔在的时候,鄜延军可是号称打仗最狡猾诡诈的部队,就像荒野里的胡狼一样神出鬼没,让人根本捉摸不住,可如今在徐禧指挥下,鄜延军却连最基本的敌人动向都搞不清楚。
眼看大军即将围城,高永能的弟弟、同样也是鄜延军将领的高永亨劝道:“永乐城地小人多,又没有水源,不可死守。”徐禧大怒,认为这是在扰乱军心,让人将高永亨绑了送到延州大牢,说等大军凯旋再收拾他。徐禧轻蔑的手指西北,激情满满地说道:党项人来送人头来了,尔等且随我去赚取功名。
然而说是一回事,干又是另一回事,顷刻间,西夏三十万大军就来了,那可真是旌旗招展、人山人海,旋即把城池围得是水泄不通。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阵仗,徐禧当场吓傻掉了,他在城头上呆若木鸡地站立了许久,自此缩在城里不再出去,赶紧向皇帝写信请求支援。
赵顼也急了,他严令西军各部紧急向永乐城靠拢,不惜一切代价支援。救援的希望寄托在了三个人身上,分别是种谔、沈括、李宪。
种谔就驻扎在米脂,离得最近,但他立即上书拒绝了支援。虽说上书的言辞里满是怨愤,可人家拒绝的理由也很充分——没兵,手上就几千老弱病残,带着去找三十万党项人送死吗?
沈括这边带兵来了,但是刚刚走到一半又折返了回去,原因是他的老窝绥德城被西夏人给偷了,他不得不跑回去救。这一来一回上千里路,沈括这路是指望不上了。
李宪倒是赶来了,带着他的熙河军团冲破层层阻隔、跋山涉水而来,等临近永乐城战场的时候,已然是兵困马乏的强弩之末,粮食也吃完了,他再一看,原定支援的三路人马现在也就只剩了自己一路。李宪是很猛,但人不傻,看着足足三十多万的敌人,他退去了,他不想让熙河军团陷入一场绝望的战争。
就这样,永乐城在一天天的等待中变得孤立无援,像是在对方汪洋大海的军队中漂零的一叶孤舟。
种谔此前说的困境很快出现了——没水。城里没有水源,此时又正值盛夏酷暑,一连十几天是滴雨未下,很多人甚至用马粪挤出来汁水来解渴。
绝境之中,大将高永能提出来个建议,那就是趁着还有一战之力,赶紧把城里库存的财物拿出来给大家分分,组成敢死队拼死突围,毕竟战争的意义不在于攻城略地,而在于保存和杀灭有生力量,永乐城里这些战斗精锐本身就是大宋最大的财富。此时是鄜延军最后的机会,如果能把握住,还有可能让一半以上的人活下来。
然而徐禧拒绝了,他义正词严地说了,必须要寸土必争,朝廷信任我们,才把防守永乐城的重任交给我们,我们怎么能轻言放弃呢?
于是就在这样的外行指挥下,鄜延军错过了最后的逃生机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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