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冲刷着工部库房的青砖地面,沈惜棠的鹿皮靴踏过积水,在泛潮的樟木架前驻足。
油纸伞尖滴落的水珠砸在《永和元年工部职官录》的封皮上,溅起细小的尘埃。
她的指尖在泛黄纸页间游走,突然停在某页被撕去的残角处——那里本该记录着当年磁髓库督造官的姓名。
"东家!第七号窖井有异动!"老秦的呼喊裹着雨声传来。沈惜棠合上册页疾步而出,袖中银针已滑入掌心。
穿过回廊时,她瞥见萧景明立在井口的背影,玄色劲装被雨水浸透,紧贴在脊背的布料下隐约透出暗青色纹路。
井底的青铜齿轮卡着半截磁髓密钥,萧景明拽动钢索的手背青筋暴起。
当密钥彻底脱离井壁时,沈惜棠看见他后颈的皮肤在动作间露出半枚靛青色刺青。
那是北斗天璇星的图样,与父亲手札中提过的萧氏家纹分毫不差。
"萧大人可认得这个?"她突然将袖中残页按在井栏上,永和元年的朱批在雨水中渐渐显影。
泛潮的墨迹里,"萧珩"二字在磁屑吸附下泛出金芒,与残角处的撕痕严丝合扣。
钢索骤然绷断的声响炸裂在雨中。萧景明旋身格开飞溅的碎铁,后背重重撞上石壁。
裂开的衣料下,完整的北斗七星刺青赫然显现,天璇星的位置正对着残页上的"珩"字。
"沈姑娘查案的手段,倒比令尊更胜一筹。"他抹去嘴角血渍,从怀中掏出半块鎏金虎符。
符身的龙鳞纹在雨中泛着冷光,与沈惜棠持有的另半块虎符碰撞时,暗藏的磁髓机关突然启动,投射出工部地库的立体舆图。
二十年前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沈惜棠脑海。
那时她尚是垂髫幼女,随父亲拜访磁髓库时,曾有位青衣少年演示过同样的机关术。
少年耳后也有枚天璇刺青,被父亲笑称为"萧家小北斗"。
"永和元年腊月二十三,磁髓库爆炸案。"沈惜棠的银针抵住萧景明咽喉,"
工部记录里,督造官萧珩尸骨无存。"她的针尖挑起他耳后发丝,露出陈旧烧伤的疤痕。
"但若有人提前调换尸首,再借硫磺晶爆炸毁容......"
萧景明突然擒住她手腕,力道大得近乎折断骨骼。
他的瞳孔在闪电中收缩如针:"沈姑娘可知,当年萧某为何要假死?"钢鞭劈开雨幕,鞭梢卷来的铁匣重重砸在青砖上。
匣中《磁髓焚天阵全图》徐徐展开,阵眼处赫然标注着当今圣上的寝宫方位。
"因为这份阵图?"沈惜棠的指尖抚过羊皮卷上的磁屑标记。
这些年工部在运河沿线埋设的磁髓鼎,位置竟与阵图中的辅助节点完全重合。
她突然想起萧景明总能在关键时刻操控磁髓装置,原来不止是技艺精湛——他根本就是阵图的设计者后裔。
五更天的惊雷劈开黑云,库房深处的机括突然连环启动。
萧景明拽着沈惜棠滚进暗格,二十支毒弩擦着发梢钉入墙面。
追兵的火把映亮他侧脸时,沈惜棠终于看清那道旧伤——疤痕走向与磁髓库爆炸案的尸检记录完全不符。
"当年炸死的是我双生兄长。"萧景明扯开衣襟,心口处的北斗刺青缺了天枢一星,"萧氏历代执掌焚天阵,到我们这代却成了催命符。"
他的钢鞭挑开地砖,露出埋藏二十年的磁髓密钥阵列,"曹敏中以为掌控了阵图,却不知真正的阵眼在血脉之中。"
沈惜棠的璇玑锁突然吸附到密钥中枢,锁芯弹出的景泰残诏竟是她幼时临摹的字帖。
当年父亲让她誊抄的"治水策",实为掩饰这份真正的先帝遗诏——唯有萧氏血脉可启焚天阵,而阵法的真正用途是肃清朝纲。
"所以你要用焚天阵......"
"不,"萧景明将虎符按进阵眼,"我要毁了这吃人的祖宗法。"
密钥阵列在雨中迸发刺目强光,运河沿线的磁髓鼎同时震颤。沈
惜棠看见他后背刺青在磁力作用下渗出鲜血,北斗七星正以天璇为中心缓缓倒转。
当最后一座磁髓鼎自毁的轰鸣传来时,萧景明手中钢鞭寸寸碎裂。
藏在鞭柄的玉珏滚落泥水,刻着"珩"字的那面朝上,与沈惜棠珍藏的父亲遗物恰好合成完整八卦。
二十年前的青衣少年与眼前人终于重合——他从来都是萧珩,那个本该葬身火海的阵法传人。
雨势渐弱时,沈惜棠将残破的阵图投入熔炉。跳动的火舌吞没了吃人的秘术,却映亮了运河上新铸的玄武岩闸口。
萧珩——或者说重获真名的萧景明——立在灰烬旁,耳后的天璇刺青已随阵法湮灭,唯余一道浅疤,见证着二十年生死棋局。
沈惜棠的指尖在火药司废墟的焦土上捻动,磁屑混着硫磺晶的颗粒在琉璃片上聚成诡异的靛蓝色。
她将薄片举过眉梢,正午的日光透过晶体折射出虹彩——这正是《天工开物·燔石篇》记载的"磁火引"特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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