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惜棠在咸涩的海风中苏醒时,正躺在一艘骸骨拼成的小舟上。
月光穿透船体缝隙,将森白的鱼骨照得宛如玉髓。萧珩半跪在船尾,断刃绣春刀插在龙骨交接处,刀刃上凝结的血珠正缓缓渗入骨缝。远处海面漂浮着铁甲船残骸,燃烧的旌旗上"陈"字依稀可辨。
"我们漂了三天。"萧珩的声音沙哑得可怕,他撕下袍角浸了海水,轻轻擦拭沈惜棠额头的灼伤,"归墟崩塌时,紫微剑引动了海底龙气。"
沈惜棠撑起身子。她心口的伤疤泛着金红色,皮肤下似有龙纹游走。当指尖触到紫微剑柄时,剑身突然嗡鸣,惊起一群磷光闪烁的夜光藻——藻群聚成的形状,竟与《归墟志》中缺失的龙脉图完全一致!
"这不是藻……"她突然抓起一把,"是鲛人鳞!"
鳞片在掌心融化,凝成颗冰蓝珠子。萧珩腰间的蛟人泪突然发烫,将珠子吸入其中。十二道鲛人虚影再度显现,这次她们托着一卷浸血的帛书,书角盖着"皇帝之宝"的玉玺印。
"朕允炆遭劫,神器蒙尘。后世得此血诏者,当承洪武遗志,诛燕逆,正乾坤。"
孝陵卫的秋露浸湿了沈惜棠的裙裾。
她站在享殿飞檐上,望着远处晃动的灯笼。戌时三刻,守陵军突然增加三倍,神道两侧的石像生被人用朱砂点了眼睛——这是钦天监镇压怨灵的秘术。
"陈阁老在找这个。"萧珩递过半片龟甲,上面刻着星象图,"今早从龙江船厂截获的,和倭国贡船上的符咒同源。"
沈惜棠将龟甲贴近紫微剑。剑脊上的星纹突然活过来般游动,与龟甲裂纹拼出四个字:"月蚀改命"。
子时梆子响起的刹那,享殿地砖传来机关转动的闷响。两人顺着密道潜入地宫时,血腥味扑面而来——九盏长明灯照亮玉棺,棺中建文帝的遗骸不翼而飞,取而代之的是具穿着龙袍的焦尸!
"这是……宁王!"萧珩挑开焦尸腰间玉带,露出半枚烧变形的金印,"正德十四年造反被焚的朱宸濠!"
沈惜棠突然按住心口。龙纹疤痕灼痛难忍,她踉跄撞到玉棺,棺底暗格弹出一方金匮——里面整齐码放着七颗头骨,天灵盖皆刻"靖难"二字!
阿青在沈家老宅的井底发抖。
水面上飘着具锦衣卫尸体,正是三个时辰前追杀她的人。此刻她腕间的蛟人泪滚烫如烙铁,照出井壁密密麻麻的咒文——这些用倭国朱砂写的符咒,竟与她背上自幼就有的胎记一模一样!
"小姑娘,你可知为何沈明山收养你?"
嘶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。陈阁老拄着蛇头杖出现在井口,身后跟着个戴能面的阴阳师。那人振袖挥出符纸,井水瞬间沸腾,映出阿青背上浮现的凤凰纹。
"永乐二年,倭国进献'双生咒'。" 阴阳师的能面裂开道缝,"一胎双生,分养两国。你背上的是丰臣家徽,而你的胞姐……"
井水凝成面镜子,映出孝陵地宫中的焦尸。阿青凄厉尖叫,因为那具焦尸的肩头,赫然也有个凤凰纹!
子时的孝陵突然鸦雀无声。
沈惜棠看着金匮中的头骨浮空而起,在月蚀阴影中拼成星阵。紫微剑自动出鞘,剑尖引着月光刺入她心口伤疤,鲜血顺着龙纹注入星阵——
地动山摇间,焦尸竟缓缓坐起!
"朱棣篡位时,用双生咒调换了建文帝血脉。"陈阁老的蛇头杖点地,从阴影中走出,"真正的龙种被分作两半,一半留在倭国当傀儡,另一半……"
他忽然扯开阿青的衣襟,露出那个凤凰纹:"就是你啊,沈姑娘。"
沈惜棠的银簪脱手飞出,却刺穿了突然现身的阴阳师。能面碎裂的瞬间,她看清对方的脸——竟与阿青有七分相似!
"月蚀改命需血亲相残。"萧珩的断刀架住陈阁老咽喉,"你养阿青二十年,就为今夜?"
建文帝的虚影在星阵中显现时,阿青突然扑向焦尸。
凤凰纹在她背上燃烧,倭国朱砂写的咒文寸寸剥落。沈惜棠心口的龙纹同时裂开,紫微剑化作流光将两人笼罩——
"双生咒解,龙脉归一。"
陈阁老在狂笑中被星阵吞噬。当最后一丝月蚀褪去,孝陵地宫只剩满地灰烬。阿青安静地躺在玉棺中,腕间的蛟人泪已化作齑粉。
沈惜棠拾起灰烬中的金箔,上面是建文帝真正的遗诏:
"朕以罪身遁世,非惧死,耻同室操戈。后世子孙若见此诏,当弃龙脉,焚紫微,以万民为念。"
萧珩的手按上她肩头:"龙脉已毁,该走了。"
"不。"沈惜棠将金箔投入残存的火盆,"该醒的人,才刚刚开始。"
孝陵的余烬在晨雾中泛着磷光。
沈惜棠跪坐在玉阶前,指尖拨弄着灰堆里残留的金箔碎片。昨夜焚烧的建文帝遗诏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呜咽,像是无数未诉尽的冤魂。当阳光穿透云层时,那些金箔突然折射出诡异的纹路——灰烬中竟浮现出一条完整的五爪金龙!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