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南边陲的雾隐镇,常年笼罩在氤氲水汽之中。1935年初秋的一个清晨,浓雾如往常一样缠绕着青石板路,却裹挟着一丝不同寻常的血腥气。
韦景云蹲在段府书房的地板上,指尖轻轻掠过那些刻在青砖上的奇怪符号。符号边缘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,像是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。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——这是本地山民祭祀用的古文字,已经失传近百年,如今能认得的,整个雾隐镇不超过三个人。
"死者段鸿祯,六十八岁,前清举人,本地乡绅。"一个清冷的女声从背后传来,"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夜子时到丑时之间。"
韦景云直起身,转向声音的来源。省城来的法医程佩兰正俯身在书案旁检查尸体,她穿着剪裁合身的西式衬衫和长裤,在一屋子长衫马褂的本地人中显得格格不入。她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正轻轻拨动死者的眼皮,动作专业而冷静。
"死因?"韦景云问道,顺手将垂到眼前的黑发拨到耳后。他三十出头的年纪,面容清瘦,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,像是能看透迷雾后的真相。
程佩兰头也不抬:"表面无外伤,但面部发绀,眼结膜有出血点,疑似窒息死亡。确切死因需要进一步尸检。"她顿了顿,"你是什么人?警署的人还没到,闲杂人等不该在这里。"
韦景云嘴角微微上扬:"韦景云,镇东'百草堂'的掌柜。段老爷的侄子请我来看看。"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,上面刻着奇怪的图腾,"顺便,我是镇上少数几个还认得这些古文字的人。"
程佩兰这才抬头仔细打量他,目光中带着审视:"省警务厅法医科,程佩兰。"她简短地自我介绍,随即指向地上那些符号,"那这些是什么意思?"
韦景云蹲下身,手指沿着符号的走向描绘:"这是古傩文,一种祭祀文字。这几个符号连起来是'债已还清'的意思。"他的声音低沉下来,"但奇怪的是,这种文字通常只用于祭祀山神,从不用在..."
"死亡讯息上。"程佩兰接上他的话,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。
书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,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年轻男子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,扑倒在尸体旁:"父亲!怎么会...昨天还好好的..."他抬起头,面色苍白,眼中含泪,却在看到地上符号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。
韦景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。段明远,段老爷的独子,二十八岁,曾留学东洋,去年才回到雾隐镇继承家业。据镇上传言,父子关系并不融洽。
"段少爷,请节哀。"韦景云上前一步,"能否告诉我们,昨晚发生了什么?"
段明远用手帕擦了擦眼角:"我...我不知道。昨晚我去镇上的'醉仙楼'与友人小聚,回来时已是三更天,父亲书房还亮着灯,但我没去打搅..."他的声音哽咽了,"今早丫鬟来报,说父亲...父亲他..."
程佩兰突然弯腰从书案下捡起一样东西:"这是什么?"
那是一只破碎的玉蝉,只有半截身子,断裂处参差不齐,像是被人生生掰断的。玉蝉做工精细,翅膀上的纹路清晰可见,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绿光。
韦景云倒吸一口凉气。这个符号他太熟悉了——二十年前那场大火后,废墟中发现的正是这样的玉蝉碎片。当时人们都说,那是山神的诅咒。
"段少爷,你认识这个吗?"程佩兰将玉蝉碎片递到段明远面前。
段明远的手明显颤抖起来:"不...不认识。从没见过。"他避开两人的目光,"请...请容我先去安排父亲的后事。"说完匆匆离开了书房。
韦景云注视着段明远离去的背影,若有所思。程佩兰则已经开始系统地检查书房:"死者坐在书案前死亡,现场没有打斗痕迹,但..."她指向书案一角,"这里有茶杯,应该化验一下。"
韦景云点头,目光扫过整个书房。段老爷的尸体还保持着死前的姿势——坐在太师椅上,上半身伏在书案,右手向前伸出,像是在够什么东西。书案上摊开着一本账册,墨迹未干,旁边是一封拆开的信。
他小心地戴上随身携带的白布手套——作为草药铺老板,这是他的习惯——拿起那封信。信纸上的字迹工整有力:
"鸿祯兄:
二十年之约将至,旧债当偿。玉蝉为证,望勿相忘。
弟 敬上"
没有日期,没有署名。韦景云翻看信封,上面只有"段鸿祯亲启"五个字,没有邮戳,显然是有人直接送到府上的。
"程医生,"韦景云将信递给她,"看来这不是简单的自然死亡。"
程佩兰快速浏览信件,眉头越皱越紧:"需要查清这封信的来源。还有这个'二十年之约'指的是什么。"她突然压低声音,"你注意到没有,段少爷的反应很不自然。"
韦景云微微点头:"不仅是他。看那里——"他指向书房角落的屏风,后面露出一角藏青色衣料,"有人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。"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