妮妮的烧退了。
小脸不再通红，有了些血色。
外婆松了口气，守在床边，轻轻掖好被角。
林微雨（风）的意识，却还沉浸在巨大的狂喜与激动中。
“不怕……”
女儿回应了她！
像黑暗中点燃的星火，微弱，却足以照亮整个绝望的世界。
她渴望更多。
她想告诉妮妮，妈妈有多爱她。
想告诉她，妈妈一直都在。
只要有风。
只要一丝微弱的气流经过。
林微雨就拼尽全力，凝聚起破碎的意念。
“妈妈……爱……你……”
她将这饱含深情的三个字，附着在穿过窗帘缝隙的风上。
风，温柔地拂过妮妮的脸颊。
妮妮动了动，睡得更沉了。
没有回应。
林微雨不甘心。
她再次尝试。
“妮妮……乖……”
风，吹动了床头挂着的小小千纸鹤。
纸鹤轻轻摇晃。
妮妮的呼吸均匀而绵长。
还是没有回应。
为什么？
为什么刚才可以，现在却不行？
林微雨焦躁地盘旋着。
她感觉自己的力量在流失。
每一次尝试凝聚意念，都像耗尽了她仅存的能量。
风，时强时弱。
有时，她感觉自己能掀动窗帘。
有时，却连吹起一根头发都做不到。
她愤怒地冲撞着空气。
无声的咆哮。
这该死的不稳定！
这该死的无力感！
她早很快发现，“风语”的成功，是一种偶然，但她依然拼命尝试。
成功需要一种天时、地利、人和的奇迹。
有时她感觉自己用尽了所有的恨意与爱意，风却只能带去一丝模糊的情绪波动，像水滴落入大海，瞬间消散。
有时明明只是一个微弱的念头闪过，风却恰好在那一刻变得有力，让妮妮感受到片刻的暖意或凉爽，甚至微微侧过头。
她意识到，这种能力极不稳定。
受风力大小的影响。
受她自身情绪剧烈程度的影响。
甚至，可能还受妮妮当时意识状态的影响。
她根本无法随心所欲地掌控。
这认知像一盆冷水，浇灭了她刚刚燃起的火焰。
巨大的挫败感袭来。
她以为自己找到了与女儿沟通的桥梁。
却发现这桥梁，脆弱得随时可能断裂。
几天后。
妮妮彻底好了起来，又恢复了些精神。
只是，比以前更安静了。
她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，望着外面发呆。
外婆以为她是生病后没缓过来，心疼地给她做好吃的。
只有林微雨（风）知道，女儿在想什么。
妮妮似乎对风变得格外敏感。
她隐约记得生病时，那个模糊的声音。
很轻，很柔。
像……妈妈的声音。
虽然记不清说了什么，但那种感觉，温暖又安心。
她开始更频繁地注意风的存在。
一阵风吹过，窗帘轻轻扬起。
妮妮会猛地抬起头，乌黑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期盼。
风吹动院子里树上的叶子，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她会侧耳倾听，小脸上露出困惑又认真的表情。
这天，阳光正好。
微风和煦。
妮妮坐在外婆家院子里的秋千上，小手攥着绳子。
风吹起了她额前的碎发。
她忽然停下晃动，仰起小脸，对着空气，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问：
“妈妈……是你吗？”
声音细弱，带着试探和不确定。
林微雨（风）的意识猛地一颤。
巨大的酸楚和温柔涌了上来。
她听到了！
妮妮在问她！
她想回答。
她用尽全力，想凝聚出“是”这个字。
可是，风太弱了。
她的意念像断线的风筝，无法附着。
她做不到。
“风语”再次失效。
林微雨焦急万分。
不能让女儿失望！
她不能说话，但她可以用行动回应！
她努力驱动着气流。
让那缕微风，变得更“温柔”一些。
风，轻轻拂过妮妮的头发，像母亲温柔的抚摸。
妮妮愣了一下，小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被风吹过的头发。
林微雨（风）又驱动气流，卷起地上的一片小小的、心形的落叶。
风托着落叶，在她面前轻轻打了个转。
像一个俏皮的、无声的回应。
妮妮的眼睛亮了起来。
嘴角，慢慢地，向上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。
那是一个带着泪光，却无比安心的笑容。
她似乎明白了。
风，就是妈妈。
妈妈，就在她身边。
用这种特别的方式，陪着她。
看着女儿脸上久违的笑容，林微雨（风）的心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。
温暖，酸涩，又带着一丝苦楚。
这种无声的交流，这种超越生死的连接，是她化为风后，最大的慰藉。
是支撑她在这无边孤寂中，唯一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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